第779章 藏了三十年(1/2)
厉沉舟三十岁生日那天,相声会馆的庆生宴闹到后半夜。苏晚抱着定制的“千款蔬菜”蛋糕推门进来时,正撞见厉建国被一群徒弟围着敬酒,老爷子喝得满脸通红,手里把玩着一个褪色的红布包,嘴里念叨着:“三十了,我家沉舟三十了……当年那么小一个,脚底板才拇指盖大,印子我藏了三十年……”
这话像根针戳进厉沉舟耳朵里。他活了三十年,只知道自己出生时父亲在他身上留了个永久印记,却从没见过实物,更没问过缘由。此刻酒意上涌,又被满场起哄声推着,他凑到厉建国身边,抢过那个红布包:“爸,您说的印子到底是啥?这么多年藏着掖着的,今天必须给我看看!”
红布包磨得边缘起了毛,里面裹着一张泛黄的宣纸,纸上是个模糊的褐色脚印——小小的,五个脚趾印歪歪扭扭,边缘还带着晕开的痕迹,一看就是刚出生时拓的。厉沉舟捏着宣纸的手指发颤,心里又酸又奇:“爸,为啥是脚印啊?别人家孩子出生不都留手印吗?按个小手印多好看,还方便挂墙上当纪念。”
厉建国被问得一愣,酒意醒了大半,眼神躲闪着想去抢宣纸:“哪有那么多为啥,就……就随手弄的。”
“随手?”厉沉舟不依不饶,旁边的苏晚也放下蛋糕凑过来,眼里满是好奇。这些年她跟着厉沉舟见厉建国无数次,老爷子向来威严,从没对谁露过这般窘迫的样子,这脚印背后显然藏着故事。
“爸,您今天必须说清楚!”厉沉舟把宣纸揣进怀里,语气带着难得的执拗,“这印子跟着我一辈子,我连为啥是脚印都不知道,说不过去吧?”
周围的徒弟们也跟着起哄,厉建国被围在中间,脸红一阵白一阵,喝了口闷酒,终于叹了口气:“行,说就说,反正也瞒了三十年了。”
他拉着厉沉舟和苏晚走到后台休息室,关上门,才缓缓开口:“第一点,是因为你出生那年,我跟你妈日子过得太苦了。”
“那年我刚从单位辞职,想自己开相声场子,手里一分积蓄没有,还欠着外债。你妈怀你怀到八个月就早产了,生下来才三斤八两,瘦得像只小猫,手爪子细得跟芦苇杆似的,医生说连握力都没有,生怕一按手印就把你手指捏断了。”厉建国的声音带着沙哑,眼神飘向远方,“我蹲在产房外面,看着护士抱出来的你,那么小一个,闭着眼睛连哭都没力气,心里又疼又慌。那时候拓印要用水和印泥,你那小手太嫩了,我实在舍不得,就想着脚底板肉厚,耐折腾,拓个脚印也一样是纪念。”
厉沉舟听得鼻子发酸,手里的宣纸捏得更紧了。他只知道父亲早年创业不易,却从没听过这些细节,没想到自己刚出生时竟是这般模样。
“第二点呢?”苏晚轻声追问,她能感觉到厉沉舟的情绪已经有些激动,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胳膊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算是安慰。
厉建国抹了把脸,继续说:“第二点,是因为你爷爷。”
“你爷爷当年是厂里的老木工,一辈子要强,最看重‘脚踏实地’。我辞职开相声场子那会,他坚决反对,说我不务正业,断了家里的铁饭碗,跟我大吵一架,半年没跟我说话。你出生那天,我硬着头皮去给他报信,他半天没吭声,最后扔给我一张宣纸和一盒印泥,说‘既然要闯,就得让孩子记住,做人做事都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别学那些投机取巧的门道’。”
“我知道你爷爷是想借着这脚印劝我,也想让你以后能懂这个道理。他说手印容易飘,脚印才沾地气,踏踏实实地走,路才能走稳、走长远。我那时候跟你爷爷赌气,心里却认他这话,就真的给你拓了脚印,想着等你长大了,让你看看,也让你爷爷看看,我没走错路,你也能像这脚印一样,稳稳当当的。”
厉沉舟的眼眶红了。他从小就听家里人说爷爷对父亲要求严格,却不知道还有这层渊源。那个他没怎么见过的爷爷,竟然用这样一种方式,在他身上留下了期盼。他低头看着宣纸上的小脚印,仿佛能看到当年父亲蹲在襁褓边,小心翼翼拓印的样子,也能看到爷爷拿着印泥,一脸严肃的模样。
“那第三点呢?”厉沉舟的声音带着哽咽,他已经猜到这最后一点,多半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
厉建国的脸色变得格外沉重,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艰难地开口:“第三点……是因为我当年太自私,太糊涂了。”
“你出生后没多久,相声场子开起来了,生意却不好,每天入不敷出,我急得满嘴燎泡。那时候有个跑江湖的戏班子老板找我,说想跟我合作,让我带着徒弟去外地跑码头,能赚不少钱。但他有个条件,说要给每个徒弟做个‘投名状’,要么留个手印,要么留个脚印,证明是真心跟着他干的。”
“我那时候鬼迷心窍,满脑子都是赚钱,想着你这脚印反正已经拓了,不如就……就拿去给那老板看看,算是表个诚意。我想着等赚了钱就回来,以后再给你补个手印,可没想到,那戏班子老板是个骗子,卷了我仅有的一点家底跑了,我在外地漂泊了大半年才回来。”
厉建国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悔恨:“我回来后,没脸跟你妈说这事,更没脸告诉你。我怕你知道自己的脚印被我拿去做了这种荒唐事,会怪我。这些年,我一直把这张宣纸藏着,每次看到它,就想起自己当年的糊涂和自私。我对不起你,沉舟,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爷爷的期盼。”
“轰”的一声,厉沉舟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锅。前两点带来的感动和酸涩,瞬间被第三点击得粉碎。他捏着宣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宣纸上,把原本就模糊的脚印晕得更开了。
“你……你说什么?”厉沉舟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这脚印,是你拿去给骗子表诚意的?你为了赚钱,把我的出生纪念,拿去给一个骗子当投名状?”
厉建国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带着哭腔:“是,是爸爸错了,爸爸当年太糊涂了,被钱冲昏了头,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要怪就怪我,打我骂我都行。”
“错了?一句错了就完了?”厉沉舟猛地把宣纸扔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这是我出生的纪念啊!是爷爷对我的期盼,是你说的脚踏实地!可你呢?你把它当成你投机取巧的工具,当成你讨好骗子的筹码!我活了三十年,天天带着这个印记,却不知道它背后竟然是这么荒唐、这么不堪的原因!”
他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嚎啕大哭。那哭声里满是委屈、愤怒和失望,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听得人心头发紧。他一直以为这脚印是充满爱和期盼的纪念,没想到竟然藏着父亲的自私和糊涂,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苏晚站在一旁,脸色早已变得铁青。她看着蹲在地上痛哭的厉沉舟,又看着低着头、满脸悔恨的厉建国,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她认识厉沉舟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般崩溃的样子,那个总是意气风发、能把一千种蔬菜说得绘声绘色的男人,此刻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他面前这个自称“糊涂”的父亲。
“厉建国!”苏晚的声音又冷又硬,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你怎么敢?!”
厉建国抬起头,看着怒气冲冲的苏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苏晚狠狠打断:“你说你舍不得他的小手,所以拓了脚印,我还觉得你是个细心的父亲;你说爷爷期盼他脚踏实地,我还觉得这是个有意义的纪念;可你最后说的是什么?你为了赚钱,为了跟骗子合作,竟然把他的出生印记拿去当投名状!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一个脚印,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纪念,是家人对他的爱和期盼,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这么荒唐!”
苏晚越说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从小到大,那么崇拜你,觉得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他的榜样。他跟着你学相声,跟着你做人,把你说的‘脚踏实地’当成座右铭。可你呢?你却用自己的糊涂和自私,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打击!你让他怎么相信你,怎么相信你说的那些道理?”
厉建国低着头,不停地道歉:“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那时候太糊涂了,我……”
“错了就能弥补吗?”苏晚上前一步,指着蹲在地上痛哭的厉沉舟,“你看看他!他现在有多难受!你藏了三十年,今天说了出来,却把他伤成这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说着,苏晚再也忍不住,扬起手,对着厉建国的脸就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响彻整个休息室。厉建国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他愣住了,没想到苏晚会动手,旁边的厉沉舟也停下了哭声,惊讶地看着苏晚。
苏晚的手微微发麻,心里的火气却丝毫没减。她看着厉建国,眼神里满是愤怒:“这一巴掌,是替沉舟打的!打你当年的自私糊涂,打你把他的纪念当成筹码!”
话音刚落,她又扬起手,对着厉建国的另一边脸扇了过去。
“啪!”又是一声脆响。“这一巴掌,是替爷爷打的!打你辜负了他的期盼,打你把他的教诲当成耳旁风!”
厉建国捂着脸颊,没有还手,也没有躲闪,只是低着头,任由苏晚打。他知道,这些巴掌都是他应得的,他欠厉沉舟的,欠这个家的,不是几巴掌就能还清的。
苏晚还想再打,厉沉舟连忙拉住了她:“晚晚,别打了……”
“别拦着我!”苏晚甩开他的手,眼神依旧愤怒,“这种自私糊涂的父亲,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今天能做出这种事,当年指不定还做过多少荒唐事!不给他点教训,他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厉建国抬起头,看着苏晚,声音沙哑地说:“让她打吧,沉舟,让她打够了,我心里也能好受点。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里,早就该受这个教训了。”
苏晚看着厉建国满脸的悔恨,心里的火气稍稍平息了一些,但依旧怒气难消。她指着厉建国,咬牙切齿地说:“我告诉你厉建国,今天这事没完!你不仅要向沉舟道歉,还要用行动弥补他!你欠他一个真正有意义的纪念,欠他一个没有污点的童年回忆,这些都需要你用余生去弥补!”
厉建国点点头,对着厉沉舟深深鞠了一躬:“沉舟,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错了,爸爸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用行动证明自己,再也不会做糊涂事了。”
厉沉舟看着父亲红肿的脸颊,看着他满是悔恨的眼神,心里的委屈和愤怒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他知道,父亲当年确实做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但事到如今,再怎么打骂,也无法改变过去的事实。
他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声音依旧带着哽咽:“爸,我不是怪你当年穷,也不是怪你想赚钱,我只是怪你,不该把我最珍贵的纪念,拿去做那种荒唐的事。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这脚印是充满爱的,是有意义的,可今天知道了真相,我真的很难接受。”
厉建国连忙说:“是,是爸爸的错,爸爸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你能消气,只要你能原谅爸爸。”
苏晚在一旁说道:“补偿?怎么补偿?他想要的不是物质上的补偿,是精神上的慰藉,是一个没有污点的纪念!你当年欠他一个手印,现在就该给他补一个!不仅要补手印,还要当着所有亲友的面,告诉大家这个脚印的真正意义,把那些荒唐的过去抹掉,给它一个新的、充满爱和期盼的意义!”
厉建国立刻点头:“好,好!我现在就给他补手印,明天就办一场仪式,当着所有亲友的面,告诉大家,沉舟的脚印是爷爷期盼他脚踏实地,是我对他的爱和祝福,把那些不好的都忘掉!”
说着,厉建国连忙找出纸笔和印泥,小心翼翼地拉过厉沉舟的手,想要给他按手印。厉沉舟看着父亲红肿的脸颊,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的坚冰渐渐融化了一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印泥沾在手指上,凉凉的。厉建国握着他的手,轻轻按在宣纸上,一个清晰的手印渐渐显现出来。这个手印,比当年的脚印大了无数倍,充满了力量感。
厉建国看着宣纸上的手印,又看了看旁边的脚印,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沉舟,爸爸对不起你,以后爸爸一定会好好对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厉沉舟看着宣纸上的手印和脚印,一个稚嫩,一个成熟;一个代表着过去的遗憾和愧疚,一个代表着现在的弥补和希望。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一次,却不再是单纯的委屈和愤怒,还有释然和感动。
苏晚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火气终于消了。她知道,厉建国当年的错误已经造成,无法挽回,但他现在的弥补,至少能给厉沉舟一些慰藉。她走到厉沉舟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都过去了。他知道错了,也愿意弥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厉沉舟点点头,看着父亲,轻声说:“爸,我原谅你了。但我希望,以后你再也不要做这种糊涂事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丢掉良心,不能辜负家人的信任和期盼。”
厉建国连忙点头:“好,好!爸爸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休息室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厉沉舟拿起那张印着手印和脚印的宣纸,紧紧握在手里。他知道,这个脚印背后的荒唐过去,会成为他心里永远的一道疤,但也会时刻提醒他,做人做事,一定要脚踏实地,不能像父亲当年那样,被欲望冲昏头脑,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而苏晚看着厉沉舟和厉建国,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陪着厉沉舟,帮他走出这段阴影,也会监督厉建国,让他真正做到自己说的那样,用行动弥补自己的过错。
夜色渐深,相声会馆的庆生宴已经散了,但休息室里的灯光依旧亮着。那张小小的宣纸,承载着两代人的遗憾、愧疚、爱和期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珍贵。厉沉舟知道,从今天起,这个脚印有了新的意义,他的人生,也会像爷爷期盼的那样,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地走下去。
苏晚看着厉沉舟脸上渐渐恢复的平静,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要他们一起面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她拿起桌上的蛋糕,笑着说:“好了,生日还没过完呢,我们来切蛋糕吧。祝我们的厉沉舟,三十岁生日快乐,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越来越顺!”
厉沉舟看着苏晚脸上的笑容,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好,切蛋糕!”
厉建国也连忙站起身,擦干脸上的眼泪,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对,切蛋糕!祝我儿子三十岁生日快乐!”
灯光下,三个人的身影紧紧靠在一起,蛋糕上的蜡烛被点燃,映照着三张带着泪痕却充满希望的脸。那些不愉快的过去,终将被时间冲淡,而爱和弥补,会像这蜡烛的光芒一样,照亮未来的路。
接下来的日子里,厉建国果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特意办了一场小型的家庭聚会,邀请了所有亲友,当着大家的面,讲述了厉沉舟脚印背后的故事——当然,他隐去了跟骗子合作的那段荒唐经历,只说了舍不得厉沉舟的小手,以及爷爷期盼他脚踏实地的心意。他还拿出了那张印着手印和脚印的宣纸,告诉大家,这是他们家最珍贵的纪念,是两代人对厉沉舟的爱和期盼。
厉沉舟看着父亲在亲友面前真诚的样子,心里的最后一点芥蒂也消失了。他知道,父亲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是真的想弥补他。而苏晚则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了他无尽的支持和安慰。
从那以后,厉建国变得越来越温和,不再像以前那样威严刻板。他常常陪着厉沉舟一起练相声,一起研究新的段子,还会主动跟苏晚请教,怎么才能更好地跟厉沉舟沟通。而厉沉舟也越来越开朗,他把这段经历写进了自己的相声段子里,用幽默的方式讲述了自己和父亲之间的故事,不仅赢得了观众的掌声,也让更多人明白了“脚踏实地”的真正意义。
苏晚看着厉沉舟的变化,心里由衷地为他高兴。她知道,厉沉舟已经真正走出了那段阴影,而他和厉建国之间的父子关系,也因为这次的事件,变得更加亲密,更加牢固。
有时候,苏晚会看着那张印着手印和脚印的宣纸,心里感慨万千。她觉得,人生就像这张宣纸,难免会有一些污点和遗憾,但只要有勇气去面对,有诚意去弥补,就能让这些污点和遗憾,变成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而那些曾经的伤害,也会在爱和理解的浇灌下,慢慢愈合,变成成长路上最坚实的脚印。
深秋的阳光透过布满裂纹的玻璃窗,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老旧红木家具散发着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厉建国身上淡淡的药味,弥漫在空气里。厉沉舟牵着苏晚的手走进来,指尖能感受到她掌心的微凉——自从决定带她来见父亲,苏晚就一直紧张得不行,反复问了他几十遍“伯父会不会不记得我”“他会不会还怪我”。
“爸,我们来看你了。”厉沉舟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寂静。
厉建国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摩挲着那半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眼神浑浊地盯着地板,听到声音后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厉沉舟,停留了一瞬,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发出声音。当他的视线落在苏晚身上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茫然,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她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小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伯父,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苏晚啊。”
厉建国皱了皱眉,眼神依旧迷茫,他缓缓摇了摇头,嘴里小声念叨着:“苏晚?不认识……没听过这个名字……”
“您怎么会不记得呢?”苏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她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试图唤醒厉建国的记忆,“以前我经常来家里吃饭,您还夸我做的红烧肉好吃呢!您忘了?还有一次,沉舟带我去河边钓鱼,您也在,您教我怎么装鱼饵,说我手笨,还笑着给我示范了好几次。”
她一边说,一边模仿着当年的动作,手指比划着装鱼饵的样子,语气里满是期盼。厉沉舟站在一旁,心里也有些忐忑,他拍了拍苏晚的肩膀,轻声安慰:“别急,爸他记性时好时坏,慢慢说。”
苏晚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伯父,您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冬天,我感冒了,您特意给我熬了姜汤,说喝了能驱寒。还有沉舟生日那天,我们一起在家吃蛋糕,您把最大的一块给了我,说女孩子要多吃点……”
她一桩桩、一件件地回忆着过去的事情,声音越来越大,眼神里的急切也越来越明显。那些曾经温暖的片段,此刻在她嘴里反复提及,像是在拼凑一幅破碎的画面,试图让厉建国重新认出她。
厉建国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眼神在苏晚脸上停留了很久,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指甲深陷进老旧的木头里,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嘴里依旧小声念叨着:“红烧肉……钓鱼……姜汤……”
突然,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恍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苏晚,声音沙哑地说道:“苏晚……你是苏晚?”
“对!伯父,我是苏晚!”苏晚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瞬间喜出望外。积压在心里的紧张和不安一下子烟消云散,她裂开嘴,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笑容。
可那笑容,在此时的客厅里,却显得格外诡异。
她的嘴角咧得极大,几乎快要扯到耳根,露出了整齐却略显突出的牙齿,眼角因为过度兴奋而向上吊起,眼尾的细纹被拉扯得格外明显,眼神里的狂喜像是要溢出来,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活脱脱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厉建国原本还带着一丝恍然的眼神,在看到这个笑容的瞬间,骤然变得惊恐。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双手死死地抓住沙发扶手,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啊——!”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他猛地从沙发上滑下来,手脚并用地躲到了沙发后面,只露出一个瑟瑟发抖的脑袋,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死死地盯着苏晚,嘴里语无伦次地大喊:“鬼!有鬼!别过来!别靠近我!”
苏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躲在沙发后面的厉建国,不明白自己只是笑了一下,为什么会让他这么害怕。“伯父,您怎么了?我是苏晚啊,不是鬼……”
她试图上前一步,想要解释清楚,可她刚一动,厉建国就吓得浑身发抖,尖叫着往后缩:“别过来!你别过来!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来害我的!你是来害沉舟的!”
厉沉舟原本还在为父亲认出苏晚而感到高兴,可下一秒,他就被父亲惊恐的反应和苏晚那个诡异的笑容吓住了。他猛地扭头看向苏晚,当他看清苏晚脸上那咧到耳根、眼神诡异的笑容时,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笑容太陌生了,完全不像他认识的那个温柔善良的苏晚。此刻的她,嘴角扭曲,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配上她苍白的脸色,确实像极了厉建国口中的“鬼”。
“晚晚……你……”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
苏晚看到厉沉舟的反应,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委屈和不解。“沉舟,你怎么了?我只是太高兴了,伯父认出我了,我才笑的……”
她想解释,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故意的,可她的声音在此时听来,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沙哑。她往前迈了一步,想要靠近厉沉舟,可厉沉舟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地转身,也跟着躲到了沙发后面,和厉建国挤在一起,两个人瑟瑟发抖,眼神里都充满了对苏晚的恐惧。
“沉舟?你怎么也躲起来了?”苏晚彻底懵了,她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躲在沙发后面、像两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的父子俩,心里又委屈又难过,还有一丝莫名的愤怒,“我到底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伯父,我是苏晚,我不是鬼!沉舟,你认识我,你快告诉伯父,我不是鬼!”
厉沉舟躲在沙发后面,心脏砰砰直跳,他偷偷从沙发缝隙里看向苏晚,看到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心里又有些不忍。可一想到刚才那个诡异的笑容,他的恐惧感就再次袭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
厉建国紧紧地抓住厉沉舟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鬼……她是鬼……当年就是她,把你害成那样……现在她又回来了,她是来索命的……”
“爸,她不是鬼,她是苏晚……”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他想说服父亲,也想说服自己,可刚才那个笑容带来的恐惧,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她就是鬼!”厉建国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偏执和恐惧,“你看她的样子!笑得那么吓人!她不是人!她是鬼!我们快报警!把她赶走!”
苏晚站在原地,听着厉建国的话,看着躲在沙发后面的两个人,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让厉建国认出自己,只是因为太高兴而笑了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是鬼……”她哽咽着说道,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伯父,沉舟,我真的是苏晚。我知道以前我做错了很多事,我对不起你们,可我现在真的想弥补。我只是太高兴您能认出我了,我不是故意要吓您的……”
她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可在厉建国和厉沉舟看来,她此刻的样子,更像是在伪装。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配上她苍白的脸色和刚才那个诡异的笑容,反而更添了几分阴森。
厉沉舟的心里矛盾极了。一方面,他知道苏晚不是鬼,她只是太激动了,笑容才会显得有些夸张;另一方面,刚才那个笑容带来的恐惧,以及父亲此刻惊恐的反应,让他不敢轻易从沙发后面出来。
“晚晚,你……你先冷静一下,”厉沉舟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一些,“你刚才的笑容……确实有点吓人,你别再笑了,也别过来,我们慢慢说。”
苏晚听到厉沉舟的话,哭得更厉害了。“我没有要吓你们的意思……我只是太高兴了……”她委屈地说道,“沉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管我做什么,都会相信我,都会站在我身边。现在你怎么也和伯父一样,怕我?”
厉沉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厉建国打断了。“沉舟,你别被她骗了!”厉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她就是个妖精!是个女鬼!当年她背叛你,害你疯疯癫癫,害我们家破人亡!现在她又回来装可怜,肯定是想害我们!我们不能相信她!”
厉建国的话像一把刀子,扎进了苏晚的心里。她知道自己以前确实做错了很多事,背叛了厉沉舟,伤害了这个家庭,可她现在真的后悔了,真的想弥补。可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相信她呢?
“我没有骗你们!”苏晚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她的声音变得尖锐,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我知道我以前错了,我道歉!我忏悔!可我现在真的想好好过日子,想和沉舟一起照顾你,伯父!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眼神里的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看起来更加诡异。厉建国吓得又往沙发后面缩了缩,紧紧闭上眼睛,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别让这个女鬼靠近我……”
厉沉舟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心里充满了无奈和痛苦。他知道,父亲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容易受到刺激,而苏晚刚才的笑容,恰好刺激到了他。现在,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糟,他必须想办法解决。
“晚晚,你先回家吧,”厉沉舟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爸现在的状态不好,不能再受刺激了。等他好一点,我们再来看他,好不好?”
苏晚听到厉沉舟让她回家,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让我回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这个时候,你让我回家?沉舟,你真的要这样对我吗?”
“我不是要赶你走,”厉沉舟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你在这里,我爸会更害怕,事情也解决不了。你先回去,等我们冷静一下,再慢慢说。”
“我不回去!”苏晚坚定地说道,“我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我不是鬼,我是苏晚!我想和你们好好过日子!你们不能因为我以前犯的错,就一直这样对我!”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沙发的方向迈了一步。厉建国吓得尖叫起来,厉沉舟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拦住她。“晚晚,别过来!”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你再过来,我爸会受不了的!”
苏晚停下脚步,看着躲在沙发后面的两个人,眼泪再次掉了下来。“你们真的这么怕我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就因为我以前做错了,我就永远都是个坏人,永远都得不到你们的原谅吗?”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林渊的声音传了进来:“沉舟,伯父,我来看你们了,开门啊。”
厉沉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喊道:“林渊!快进来!”
林渊推开门走进来,看到客厅里的情景,瞬间愣住了。苏晚站在客厅中央,泪流满面,而厉沉舟和厉建国则躲在沙发后面,瑟瑟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直勾勾地盯着苏晚。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渊一脸疑惑地问道,“沉舟,伯父,你们怎么躲在那里?苏晚,你怎么哭了?”
厉沉舟连忙从沙发后面走出来,拉着林渊走到一边,压低声音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林渊听后,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他走到苏晚面前,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轻声说道:“苏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太高兴了,笑容有点夸张,刺激到伯父了。你先别难过,伯父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容易胡思乱想,我们先把他安抚好,再慢慢解释。”
苏晚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林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伯父认出我,我只是太高兴了……”
“我知道,”林渊点了点头,“你先冷静一下,我去看看伯父。”
林渊走到沙发后面,看着依旧瑟瑟发抖的厉建国,轻声说道:“伯父,您别害怕,苏晚不是鬼,她是沉舟的朋友,以前经常来家里的,您只是忘了。她刚才只是太高兴了,笑容有点吓人,不是故意要吓您的。”
厉建国慢慢睁开眼睛,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恐惧,他看了看林渊,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苏晚,声音沙哑地说道:“她……她真的不是鬼?”
“真的不是,”林渊耐心地解释道,“您看,她有影子,会哭,会说话,和我们一样,都是人。您只是因为精神不太好,又受到了一点刺激,才会以为她是鬼。”
厉建国顺着林渊的目光看向苏晚的脚下,果然看到了一道清晰的影子。他的眼神里的恐惧渐渐消散了一些,但依旧有些警惕。“可是……她刚才笑得好吓人……”
“那是因为她太高兴了,”林渊笑着说道,“您想啊,她那么久没见您,今天您终于认出她了,她肯定特别开心,所以笑容才会有点夸张。您以前也经常因为高兴而大笑,不是吗?”
厉建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恍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嘴里小声念叨着:“高兴……大笑……”
林渊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是啊,伯父。苏晚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很多事,现在很后悔,想弥补,想和沉舟一起照顾您。您就给她一个机会,好不好?”
厉建国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晚。苏晚看到他的眼神,连忙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个温柔而不夸张的笑容,轻声说道:“伯父,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笑得太吓人了,让您害怕了。我以后会注意的,您别再怕我了,好不好?”
厉建国看着苏晚温柔的笑容,眼神里的警惕又消散了一些。他缓缓从沙发后面走出来,坐在沙发上,依旧有些不安地搓着双手。
厉沉舟看到父亲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走到苏晚身边,轻声说道:“晚晚,刚才对不起,我不该也躲起来,让你受委屈了。”
苏晚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也是被吓到了,没关系。只要伯父不害怕我了,就好。”
厉沉舟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愧疚。他知道,今天这件事,对苏晚的伤害很大。他必须好好补偿她,也必须想办法让父亲彻底接受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晚依旧经常来探望厉建国,但她再也不敢轻易大笑了,每次都只是露出温柔而得体的笑容,说话也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刺激到他。厉沉舟也一直在旁边帮忙解释,陪着父亲回忆过去的事情,试图让他彻底放下对苏晚的戒备。
厉建国的态度也渐渐软化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苏晚,有时候还会和她聊上几句话,虽然依旧有些警惕,但已经不再把她当成“鬼”了。
有一次,苏晚做了红烧肉,特意带来给厉建国吃。当她把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端到厉建国面前时,厉建国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吃……和以前一样好吃……”厉建国笑着说道。
苏晚看到他的笑容,心里充满了喜悦。她也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说道:“伯父,您喜欢吃就好,我以后经常做给您吃。”
厉建国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眼神里的警惕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神色。“苏晚……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他突然开口说道,声音沙哑而愧疚,“我不该因为自己精神不好,就把你当成鬼,还对你那么凶……”
苏晚愣住了,她没想到厉建国会突然道歉。她连忙说道:“伯父,您别这么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以前是我做错了,伤害了您和沉舟,您没有怪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都过去了……”厉建国叹了口气,“人老了,记性不好,精神也不太好,经常会胡思乱想。以后……你常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就好。”
“好!”苏晚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再次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喜悦和感动的泪水。
厉沉舟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和苏晚冰释前嫌,心里充满了欣慰。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父亲的精神状态也需要慢慢恢复,但他相信,只要他们一起努力,互相扶持,一定能过上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从那以后,苏晚经常来家里陪伴厉建国,给她做饭,陪他说话,带他去散步。厉建国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地念叨着“2044年6月28号”,也不再揪自己的头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厉沉舟看着父亲和苏晚相处融洽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幸福感。他知道,自己终于弥补了过去的遗憾,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有一天,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里,温暖而明亮。厉建国坐在沙发上,苏晚坐在他身边,给他剥着橘子,厉沉舟坐在另一边,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沉舟,苏晚,”厉建国突然开口说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厉沉舟和苏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喜悦和幸福。“好!”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夕阳的余晖洒在三个人的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而幸福的画面。那些曾经的痛苦、疯狂和误解,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温暖和对未来的期盼。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建国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稳定,虽然偶尔还会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癫。苏晚也彻底融入了这个家庭,和厉沉舟一起照顾着厉建国,一家人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有时候,厉沉舟还会想起那天苏晚那个诡异的笑容,想起自己和父亲躲在沙发后面的狼狈样子,他会忍不住笑起来。苏晚听到他的笑声,也会跟着笑,然后娇嗔地捶他一下:“还笑!都怪你,当时也跟着我爸一起躲起来,让我多没面子!”
厉沉舟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是真的被你吓到了。不过,也多亏了那天,我们才能解开误会,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苏晚点了点头,靠在厉沉舟的肩膀上,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知道,自己以前犯的错,需要用一辈子来弥补,但她愿意,只要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只要能守护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庭,再苦再累,她都愿意。
厉建国坐在一旁,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终于找到了幸福,自己也终于走出了过去的阴影。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相声会馆的午后总飘着三分茶气七分热闹,厉沉舟刚把最后一筐新鲜蔬菜搬进后台保鲜柜,就听见排练厅里传来林渊唾沫横飞的声音——这家伙正围着几个新来的徒弟讲进化论,手舞足蹈得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儿。
“你们可别不信!人真是猴子进化来的!”林渊踩着排练用的高凳,踮着脚比划,“你看啊,猴子会爬树,咱们祖先也会;猴子群居,咱们也扎堆;就连抓耳挠腮的样子,本质上都没差!”
厉沉舟听得脑壳疼,他这辈子最烦听这种“想当然”的论调,尤其是从林渊嘴里说出来,还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得意。他几步跨进排练厅,一把揪住林渊的胳膊,把他从高凳上拽下来,语气带着七分无奈三分恳求:“拜托,林渊!别再说人是猴子进化来的了行不行?这都什么老掉牙的误解,进化论说的是共同祖先,不是直接从猴子变的!”
林渊挣开他的手,揉了揉被揪皱的大褂袖子,眼睛瞪得溜圆:“我不管什么共同祖先,反正本质上差不多!你看我给你模仿一个,保证惟妙惟肖!”
话音刚落,林渊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弯腰弓背,双手五指弯曲成爪子状,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活脱脱一副猴子模仿秀的架势。他本来身高就只有一米三,比会馆里最矮的徒弟还矮大半个头,此刻弓着背,踮着脚尖,再加上那传神的神态,简直跟动物园里的猕猴一模一样。
厉沉舟被他气笑了:“你这哪是模仿猴子,你这就是本色出演!”
“嘿!”林渊来了劲儿,猛地往前一蹿,仗着自己身形小巧灵活,竟然顺着厉沉舟的胳膊往上爬。厉沉舟猝不及防,只觉得胳膊一沉,紧接着腰腹、胸口都传来轻微的压迫感,等他反应过来时,林渊已经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稳稳地坐了下来。
“你看看!你看看!”林渊坐在厉沉舟的肩膀上,得意地拍着他的头顶,“这爬树的本事,是不是刻在骨子里的?我说人是猴子进化来的,还有错吗?”
厉沉舟试着晃了晃肩膀,想把他晃下来,可林渊像块膏药似的粘在上面,双腿紧紧夹着他的脖子,双手还死死抓住他的头发,疼得厉沉舟龇牙咧嘴:“林渊!你赶紧下来!我这肩膀可不是你的宝座,快松开我的头发!”
“不松!”林渊梗着脖子,突然瞥见厉沉舟下巴上刚冒出来的青色胡茬,眼睛一亮,“哎?你这胡子长出来了?让我摸摸!”
说着,他伸出小巧的手,一把揪住了厉沉舟的胡子。林渊的手指又细又灵活,揪起胡子来又快又准,还带着一股子蛮劲,疼得厉沉舟“嗷”一嗓子叫了出来,声音里满是凄厉:“哎哟!林渊你疯了!揪胡子干什么?快松开!疼死我了!”
“谁让你反驳我!”林渊揪着胡子轻轻一扯,厉沉舟的脸瞬间皱成了包子,眼泪都快疼出来了,“你承认人是猴子进化来的,我就松开!”
“我承认个屁!”厉沉舟疼得直跺脚,可又不敢太用力,生怕把肩膀上的林渊甩下来摔着,只能憋屈地原地转圈,“进化论不是这么说的!是共同祖先!共同祖先懂不懂?就像你和你表哥,不是你变的他,也不是他变的你,是一个爷爷!”
“我不管!”林渊揪着胡子又扯了一下,厉沉舟的叫声更响了,“反正我说是猴子进化来的,就是猴子进化来的!你不承认,我就一直揪着!”
周围的徒弟们早就笑得前仰后合,有人举着手机录像,有人凑在旁边起哄:“厉老师,快承认吧!不然林老师能把你胡子揪光!”“林老师这身手,真跟猴子一模一样,太像了!”
厉沉舟又疼又气,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他试着用手去够肩膀上的林渊,可林渊太矮,坐在他肩膀上刚好超出他的手臂范围,他伸了半天也够不着,反而因为动作太大,让林渊揪得更紧了:“哎哟!苏晚!苏晚在哪儿?!”
他突然想起苏晚今天来会馆送新做的大褂,连忙扯开嗓子喊:“苏晚!快来救救我!林渊疯了!他爬到我肩膀上揪我胡子,快把他弄下去!”
喊了没两声,就看见苏晚提着一个布包,快步从外面走进来。她刚一进门,就看见厉沉舟在排练厅里原地转圈,肩膀上坐着个弓着背的小个子,正是林渊,而林渊的手还死死揪着厉沉舟的胡子,厉沉舟的脸疼得通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怎么了?”苏晚又好气又好笑,快步走过去,“林渊,你赶紧从沉舟肩膀上下来!揪人家胡子干什么?多疼啊!”
“他不承认人是猴子进化来的!”林渊坐在肩膀上,委屈地噘着嘴,手里的力道却没松,“我跟他讲道理,他还反驳我,我只能用这个办法让他承认了!”
苏晚仰头看着林渊,忍不住笑了:“你这哪里是讲道理,分明是耍无赖!你看看你,坐在人家肩膀上,揪着人家胡子,身高一米三,还真像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怪不得沉舟说你本色出演。”
“你也说我像猴子?”林渊更委屈了,揪着胡子的手又用了点劲,厉沉舟疼得“嗷”一声,差点跳起来:“苏晚!你别跟他废话了!快把他弄下来!再揪下去,我这胡子就没了!”
苏晚连忙抬手,想去掰林渊的手:“快松开,林渊!揪胡子多不礼貌,而且多疼啊,你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有人揪你的胡子,你乐意吗?”
“我没有胡子!”林渊理直气壮,可手上的力道还是松了些,“除非他承认人是猴子进化来的,不然我就不松!”
厉沉舟疼得直喘粗气,趁着林渊力道松动的间隙,连忙说:“好好好!我承认!我承认还不行吗?快松开!”
“真的?”林渊眼睛一亮,手上的力道彻底松了。
苏晚趁机一把抓住林渊的胳膊,轻轻一拉,就把他从厉沉舟的肩膀上抱了下来。林渊双脚落地,还不忘追问:“你真的承认人是猴子进化来的了?”
厉沉舟揉着生疼的下巴,胡子被揪得又红又肿,他瞪着林渊,气不打一处来:“我承认个鬼!我是被你揪得没办法了!林渊,你给我等着,今天这仇我记下了!”
林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反正你刚才说了承认!我录音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以后你再敢反驳我,我就把录音放给所有人听!”
厉沉舟气得差点吐血:“你这无赖!简直是个泼猴!”
苏晚把林渊拉到一边,无奈地摇摇头:“林渊,你也太调皮了。进化论确实不是说人直接从猴子变来的,沉舟说的是对的,是共同祖先。你以后别再误导徒弟们了,要是想讲进化论,就先好好查查资料,别凭着自己的理解瞎讲。”
“我才没瞎讲!”林渊不服气,“我看好多纪录片里都这么说!”
“那是纪录片为了让观众好理解,做的简化说法,不是准确的科学表述。”苏晚耐心地解释,“准确来说,人类和现代类人猿,比如黑猩猩、大猩猩,还有猴子,都有着共同的远古祖先。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分支不同,才逐渐演化成了现在的样子。并不是说猴子直接变成了人,这是一个很常见的误解。”
林渊皱着眉头,似懂非懂:“真的?那我之前都搞错了?”
“当然是真的。”苏晚点点头,“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找几本相关的书,你好好看看,就知道了。以后再跟徒弟们讲,也能讲得准确一些,不然多误导人啊。”
林渊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那好吧,我以后不瞎讲了。不过……”他转头看向厉沉舟,“刚才我揪你胡子,你也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你承认我的观点。”
厉沉舟揉着下巴,疼得还在咧嘴:“你这还不是故意的?你看看我这胡子,都快被你揪掉了!林渊,你必须赔偿我!”
“赔偿你什么?”林渊警惕地看着他,“我可没钱!”
“谁要你的钱!”厉沉舟瞪着他,“你得帮我洗一个月的蔬菜!我每天表演《千款蔬菜边吃边说》,要洗那么多蔬菜,你帮我洗一个月,这事就算了!”
“洗一个月?”林渊瞪大了眼睛,“太多了吧!我还要排练相声呢!”
“要么洗一个月蔬菜,要么我就揪回来!”厉沉舟说着,作势要去揪林渊的头发。
林渊吓得连忙往后退,躲到苏晚身后:“苏晚姐,你看他!他要报复我!”
苏晚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好了,别闹了。沉舟,你也别为难林渊了,他也知道错了。林渊,你就帮沉舟洗一个星期的蔬菜吧,算是给你个教训,以后别再这么调皮了,也别再揪人家胡子了。”
厉沉舟想了想,点头同意:“行,看在苏晚的面子上,就一个星期!不过,这一个星期里,你每天都得把蔬菜洗得干干净净,一片叶子都不能有泥,不然我就延长到一个月!”
“知道了知道了!”林渊不情愿地答应下来,“不就是洗蔬菜吗?小意思!”
厉沉舟揉着下巴,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他看着林渊那副不甘心又没办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这泼猴,以后再敢揪我胡子,我就把你扔到蔬菜筐里,让你跟蔬菜一起洗!”
林渊撇了撇嘴:“我才不怕!不过……”他又想起刚才的话题,“苏晚姐,你真的会给我找书吗?我想好好学学进化论,以后跟别人讲,也能讲得准确一些。”
“当然会。”苏晚笑着点头,“我晚上就给你找,明天带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再跟别人讨论问题,不许再像今天这样耍无赖,更不许揪别人的胡子了。”
“我答应你!”林渊用力点头,“以后我一定好好讲道理,不耍无赖了!”
周围的徒弟们见事情平息了,也都散开了,不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显然刚才的一幕让他们觉得十分有趣。有人小声议论:“林老师也太可爱了,身高一米三,坐在厉老师肩膀上,真像个小猴子。”“厉老师也真可怜,被揪得嗷嗷叫,不过最后还是报了仇,让林老师洗一个星期的蔬菜。”
厉沉舟听见了,瞪了那些徒弟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排练!今天的排练任务加倍!”
徒弟们吓得连忙散开,各自去排练了。
排练厅里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只有厉沉舟还在揉着下巴,苏晚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瓶药膏,递给她:“这是消肿止痛的药膏,你擦擦吧,胡子被揪得挺严重的,别发炎了。”
厉沉舟接过药膏,心里暖暖的:“还是你心疼我。”
苏晚白了他一眼:“谁心疼你了,我是怕你明天没法表演,影响会馆的生意。”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伸手,轻轻帮厉沉舟涂抹药膏。
厉沉舟看着苏晚认真的侧脸,心里的气彻底消了。他想起刚才林渊坐在他肩膀上的样子,虽然疼得厉害,但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好笑。林渊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调皮捣蛋,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本质上还是很单纯的,只是有时候认死理,喜欢钻牛角尖。
“对了,”苏晚一边涂抹药膏,一边说,“你刚才表演用的蔬菜,我已经帮你检查过了,都很新鲜,洗得也很干净,你可以放心用。”
“谢谢你。”厉沉舟点点头,“有你在,我就是放心。”
林渊在一旁看着他们,忍不住插嘴:“你们俩别在这儿秀恩爱了!厉沉舟,我去给你洗蔬菜了,你可别想着偷懒!”说着,他拎起旁边的一个蔬菜筐,快步走向后台的水池。
厉沉舟看着林渊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这泼猴,还挺积极。”
苏晚也笑了:“他就是这样,虽然调皮,但答应的事情,还是会做到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排练厅的窗户,洒在三个人身上,暖洋洋的。厉沉舟揉着下巴,苏晚收拾着布包,林渊在后台水池边哼着小曲洗蔬菜,相声会馆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厉沉舟知道,这样的日子,虽然偶尔会有小摩擦、小打闹,但却充满了乐趣和温暖。他看着身边的苏晚,看着后台忙碌的林渊,还有那些认真排练的徒弟们,心里充满了幸福感。他想,也许这就是生活最美好的样子,有爱的人在身边,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自己热爱的事业,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跟林渊讨论进化论了,更不能让他再有机会爬到自己的肩膀上,揪自己的胡子。这疼,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林渊在后台洗着蔬菜,一边洗一边哼着小曲,心里却在想:苏晚姐说的是真的吗?人类和猴子真的有共同的祖先,而不是猴子直接变成人?等拿到苏晚姐给的书,一定要好好看看,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下次再跟厉沉舟讨论,一定要把他说得心服口服,再也不用揪他的胡子了!
想到这里,林渊洗蔬菜的动作更麻利了。他心里暗暗较劲,一定要把进化论搞明白,然后用准确的科学知识,好好“教育”一下厉沉舟,让他再也不敢反驳自己!
苏晚看着厉沉舟渐渐消肿的下巴,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知道,厉沉舟和林渊就是这样,打打闹闹,但感情却越来越好。他们就像家人一样,互相陪伴,互相扶持,一起把相声会馆经营得越来越好。
她拿出手机,给厉沉舟和林渊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厉沉舟皱着眉头揉着下巴,林渊在后台水池边探出脑袋,做着鬼脸,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画面温馨而有趣。苏晚把照片保存下来,心里想着,等以后老了,再翻看这些照片,一定会想起今天这场因为进化论引发的“揪胡子大战”,想起这些充满欢乐的日子。
相声会馆的热闹还在继续,蔬菜的清香混合着茶气,弥漫在空气中。厉沉舟深吸一口气,感觉下巴的疼痛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幸福感。他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更多这样的小打闹、小趣事,但只要身边有苏晚、林渊这些家人和朋友,他就什么都不怕。
他看着后台忙碌的林渊,忍不住喊了一声:“林渊!洗干净点!别偷懒!”
林渊探出头,做了个鬼脸:“知道了!啰嗦鬼!”
厉沉舟笑了,苏晚也笑了。阳光透过窗户,把他们的笑容映照得格外灿烂,就像他们充满希望的未来一样。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林渊果然每天都准时来帮厉沉舟洗蔬菜。他虽然有时候会抱怨几句,但洗得却格外认真,每一片蔬菜叶子都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泥土。厉沉舟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心里的气早就烟消云散了,有时候还会主动过去帮忙,两个人一边洗蔬菜,一边讨论着相声段子,偶尔还会争论几句进化论的问题,但再也没有发生过“揪胡子大战”。
苏晚也如约给林渊带来了几本关于进化论的书,林渊果然看得十分认真,遇到不懂的地方,就会主动向苏晚请教。苏晚也耐心地给他讲解,直到他明白为止。
一个星期后,林渊终于把进化论的基本原理搞明白了。他特意找到厉沉舟,认真地说:“厉沉舟,对不起,之前是我搞错了。进化论确实不是说人直接从猴子变来的,是共同祖先。我之前误解了,还揪了你的胡子,我向你道歉。”
厉沉舟看着林渊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没事,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别再凭着自己的理解瞎讲了,要是想讲,就先好好查查资料,或者问问苏晚。”
“我知道了。”林渊点点头,“以后我一定好好学,再也不误导别人了。”
苏晚看着他们和解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高兴。她知道,这场因为进化论引发的小风波,不仅让林渊纠正了错误的认知,也让厉沉舟和林渊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相声会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厉沉舟的《千款蔬菜边吃边说》、苏晚的《千款瓜名》、林渊的《千款裙子名》、陆泽的《千款胡子名》,成为了会馆的四大招牌节目,场场爆满。
有时候,在表演间隙,林渊还会故意模仿猴子的样子,爬到厉沉舟的肩膀上,但再也不会揪他的胡子了,只是做做样子,引得观众哈哈大笑。厉沉舟也会配合他,故意装作很疼的样子,两个人的互动成为了节目中一个有趣的亮点。
厉沉舟常常会想起那天被林渊揪着胡子嗷嗷叫的场景,虽然疼,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十分温暖。他知道,这些打打闹闹的日子,这些充满欢声笑语的瞬间,都会成为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而林渊也再也不会坚持“人是猴子进化来的”这个错误观点了。有时候,遇到有人问起,他还会认真地给对方解释,人类和猴子有着共同的祖先,而不是直接从猴子变来的。他还会把苏晚给他的书推荐给别人,让更多人了解准确的进化论知识。
苏晚看着他们的变化,心里由衷地为他们高兴。她知道,这就是友谊的力量,互相包容,互相学习,共同成长。
相声会馆的灯光依旧明亮,舞台上的表演依旧精彩,台下的观众依旧热情。厉沉舟、苏晚、林渊、陆泽,这四个因为相声结缘的朋友,就像家人一样,互相陪伴,互相扶持,一起在相声的道路上,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他们的故事,就像他们的相声一样,充满了欢乐、温暖和希望,在岁月的长河中,不断演绎着新的精彩。
深秋的晚风卷着落叶,拍打在“雾隐”茶馆的雕花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茶馆里氤氲着淡淡的茶香,厉沉舟坐在靠窗的卡座里,指尖夹着一杯温热的龙井,眼神冷冽地盯着对面坐立不安的苏柔。
苏柔穿着一身粉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缀着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她是苏晚的亲妹妹,从小被家里宠坏,性子娇纵又任性,仗着姐姐和厉沉舟的过往,总爱时不时找些麻烦。
今天,她又以“想姐姐”为由,跑到厉沉舟的公司,缠着他要最新款的奢侈品包包,还在办公室里大吵大闹,影响了员工办公。厉沉舟忍无可忍,直接将她带到了这家僻静的茶馆,想好好跟她算算账。
“苏柔,”厉沉舟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打破了茶馆的宁静,“你知道吗?脸上有三种痕迹的人,心眼大多很坏,绝对不可深交。”
苏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好奇的神色,暂时忘了索要包包的事情,追问道:“哪三种痕迹?厉大哥,你快说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八卦的意味,完全没察觉到厉沉舟话里有话。
厉沉舟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直直地盯着苏柔:“第一种,情绪失控者不可交。”
他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好比就是你,苏柔。”
苏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厉沉舟:“厉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情绪失控了?”
“怎么不算?”厉沉舟放下手中的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你自己好好想想,上个月,你因为苏晚没给你买你想要的限量版口红,就在她家楼下大吵大闹,哭哭啼啼,甚至还躺在地上打滚,引来一群人围观。苏晚劝你,你不仅不听,还对她又打又骂,说她偏心,说她不在乎你这个妹妹。”
“那……那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那款口红!”苏柔的脸颊涨得通红,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辩解,“而且姐姐她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考试及格就给我买的,她说话不算数在先!”
“考试及格?”厉沉舟冷笑一声,“你所谓的考试及格,是抄了同学的答案才勉强及格的吧?苏晚知道真相后,只是想让你好好反省,下次凭自己的实力考及格,再给你买礼物,这有错吗?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情绪失控,大闹一场,让苏晚在邻居面前丢尽了脸面,这还不算情绪失控?”
苏柔被厉沉舟说得哑口无言,嘴唇动了动,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低下头,小声嘀咕:“我那也是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厉沉舟不依不饶,“还有上周,你去商场逛街,因为服务员给你拿错了衣服尺码,你就当场大发雷霆,把衣服扔在地上,还辱骂服务员,说她眼瞎,没长脑子。最后还是苏晚赶过来,给服务员道歉,又赔偿了衣服的损失,才把事情平息下来。你说说,这难道不是情绪失控?”
他的声音越来越严厉,眼神里的寒意也越来越重:“苏柔,情绪失控的人,往往缺乏最基本的自控力,做事不计后果,只会凭着自己的性子来,伤害身边的人。跟这样的人深交,只会惹来一身麻烦,甚至被牵连。你这样的性子,如果不加以改正,以后只会吃大亏。”
苏柔的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紧紧攥着裙摆,心里充满了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承认,厉沉舟说的都是事实。
厉沉舟看着她的样子,没有丝毫心软,继续说道:“第二种,眼神飘忽者需警惕。”
他再次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也就是你,苏柔。”
苏柔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我?我的眼神怎么飘忽了?厉大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有没有看错,你自己心里清楚。”厉沉舟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着苏柔的眼睛,“每次你做错事情,被苏晚或者我质问的时候,你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我们的眼睛,要么看向别处,要么低着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他顿了顿,回忆起往事:“就说上次,你偷偷拿了苏晚放在抽屉里的银行卡,取了五千块钱去买游戏皮肤。苏晚发现银行卡里的钱少了,问是不是你拿的,你一开始死不承认,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看窗外,一会儿抠手指,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要不是苏晚拿出银行的转账记录,你还打算一直骗下去,对不对?”
苏柔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厉沉舟的目光,看向窗外的落叶,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我本来打算以后有钱了再还给姐姐的……”
“一时糊涂?”厉沉舟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你拿了钱之后,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还到处炫耀,说自己有花不完的钱。要不是我无意中听到你跟朋友的聊天,苏晚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眼神飘忽的人,大多心怀鬼胎,喜欢撒谎,做事不光明磊落。跟这样的人交往,你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背叛你,什么时候会在背后捅你一刀,不得不防。”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柔的心上,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恐惧。她知道,厉沉舟说的都是对的,自己确实喜欢撒谎,每次做错事情,都不敢正视别人的眼睛。
“第三种,言语刻薄者要远离。”
厉沉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就是你,苏柔。”
这一次,苏柔没有再反驳,只是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她知道,自己的嘴巴确实很刻薄,经常说一些伤人的话。
“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经常用刻薄的语言伤害别人?”厉沉舟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丝严厉,“上个月,林渊的公司遇到了一点困难,暂时资金周转不开,苏晚想帮帮他,你却在一旁冷嘲热讽,说林渊是个废物,连自己的公司都经营不好,还说苏晚是个傻子,白白把钱借给别人,最后肯定会血本无归。”
“我……我只是随口说说……”苏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随口说说?”厉沉舟皱起眉头,“你那是随口说说吗?你说的话那么难听,像刀子一样扎在林渊和苏晚的心上。林渊是我最好的兄弟,他遇到困难,我们帮他是应该的,你作为苏晚的妹妹,不仅不支持,还说这种风凉话,你觉得合适吗?”
他继续说道:“还有一次,陆泽带了他的女朋友来家里吃饭,他的女朋友是农村来的,穿着打扮比较朴素。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土气,没见过世面,还说她配不上陆泽,让陆泽赶紧跟她分手,找一个家境好、有品位的女朋友。你知道吗?你说的那些话,让陆泽的女朋友当场就哭了,陆泽也很没面子,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带他女朋友来家里吃过饭。”
厉沉舟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苏柔,言语刻薄的人,往往内心阴暗,见不得别人好,喜欢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这样的人,不仅会伤害别人的感情,还会给自己树敌,到最后,只会众叛亲离,孤孤单单一个人。”
苏柔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哽咽着说道:“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说话不经过大脑……”
“不是故意的?”厉沉舟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同情,“你每次说伤害别人的话,事后都以‘说话不经过大脑’为借口,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话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苏晚因为你,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不知道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林渊、陆泽他们,也因为你的刻薄,渐渐疏远了你。你如果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把身边所有的人都推开。”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苏柔,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想故意打击你,而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问题。你是苏晚的妹妹,我看在苏晚的面子上,才愿意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苏柔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厉沉舟:“厉大哥,那我……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变成一个人人讨厌的人,我也不想让姐姐失望……”
“怎么办?”厉沉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期许,“首先,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后再遇到让你生气或者不满意的事情,先深呼吸,冷静三分钟,不要立刻爆发出来,想想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想想会不会伤害到别人。”
“其次,你要学会诚实待人。不要再撒谎,做错事情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这样才能赢得别人的信任和尊重。”
“最后,你要学会说话委婉,尊重别人。在开口说话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话会不会伤害到别人,如果会,就不要说出口。多学着赞美别人,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这样才能交到真心的朋友。”
苏柔认真地听着厉沉舟的话,一边听一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厉大哥,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改的。我再也不会情绪失控了,再也不会撒谎了,也再也不会说刻薄的话了。”
“光说不练假把式。”厉沉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能不能改,不是靠嘴说的,而是要看你的实际行动。我和苏晚都会监督你,如果以后你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们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对你宽容了。”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们看的!”苏柔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厉沉舟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很难,但只要苏柔有改变的决心,就有希望。他也是看在苏晚的面子上,才愿意给苏柔这个机会。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厉沉舟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以后有什么事情,多跟苏晚商量,不要总是凭着自己的性子来。”
苏柔点了点头,跟着厉沉舟站起身,朝着茶馆门口走去。
走出茶馆,深秋的晚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苏柔裹了裹身上的连衣裙,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她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错事,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厉大哥,对不起。”苏柔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厉沉舟深深鞠了一躬,“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任性,那么刻薄,给你和姐姐带来了那么多麻烦。我以后一定会改的,你相信我。”
厉沉舟看着她诚恳的样子,心里的冰山渐渐融化了一些。他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苏晚一直很疼你,你不要让她再失望了。”
“我知道了。”苏柔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厉大哥,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些话,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缺点。以后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指出来,我一定会虚心改正。”
厉沉舟笑了笑:“好,只要你愿意改,我和苏晚都会帮你的。”
说完,他打开车门,让苏柔上车。车子缓缓驶离了茶馆,朝着苏晚家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苏柔都在默默反思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她想起自己因为一点小事就情绪失控,想起自己因为害怕被批评而撒谎,想起自己因为一时口快而说出自私刻薄的话,心里充满了后悔。
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做一个诚实、善良、懂得尊重别人的人。她要让姐姐为自己骄傲,要让厉沉舟和林渊、陆泽他们重新接受自己。
车子到达苏晚家门口,苏柔下车前,再次对着厉沉舟说道:“厉大哥,谢谢你送我回来。你放心,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厉沉舟点了点头:“好,进去吧,苏晚应该在家等你。”
苏柔走进楼道,转身朝着厉沉舟挥了挥手,然后快步跑上了楼。
厉沉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心里充满了期待。他希望苏柔这次是真的想改变,而不是一时冲动。他也希望,这个破碎的家庭,能够因为苏柔的改变,变得更加和睦幸福。
回到家,苏晚看到苏柔回来,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小柔,你怎么回来了?厉沉舟送你回来的?”
“嗯。”苏柔点了点头,走到苏晚面前,拉住她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姐姐,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任性,那么不懂事,给你带来了那么多麻烦。我以后一定会改的,你相信我。”
苏晚愣住了,她没想到苏柔会突然跟自己道歉。她看着苏柔真诚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欣慰和感动。她轻轻拍了拍苏柔的手:“小柔,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要你愿意改,姐姐就相信你,也会一直支持你。”
“姐姐,谢谢你。”苏柔扑进苏晚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生气了,我会好好听你的话,做一个懂事的妹妹。”
苏晚紧紧抱着苏柔,眼泪也掉了下来:“好,姐姐相信你。以后我们姐妹俩好好过日子,互相扶持,互相照顾。”
从那以后,苏柔真的开始改变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遇到事情会先冷静思考,不再轻易情绪失控;她不再撒谎,做错事情会主动承认错误,并且努力改正;她也不再说刻薄的话,学会了尊重别人,学会了赞美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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