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极端恶作剧(2/2)
紧接着,苏晚的双腿,猛地一蹬,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软软地往沙发下滑去。她的眼睛还保持着瞪大的模样,瞳孔却开始涣散,最后,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厉沉舟听到那声尖叫,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扯掉假发,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到苏晚瘫在沙发旁,脸色惨白得像纸,双目紧闭,连呼吸都变得微弱,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得意,瞬间被慌乱取代。
“晚晚?”厉沉舟连忙蹲下身,伸手去探苏晚的鼻息,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他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苏晚!你醒醒!”
他晃了晃苏晚的肩膀,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个破碎的娃娃。厉沉舟这才意识到,自己玩得太过火了。他看着苏晚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眼角还没来得及滑落的泪珠,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慌乱,有懊悔,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
他手忙脚乱地抱起苏晚,她的身体轻飘飘的,软得像一滩水。厉沉舟抱着她,快步朝着卧室走去,脚步都带着一丝慌乱。他把她放在柔软的床上,盖好被子,又找来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额头的冷汗。
做完这一切,厉沉舟坐在床边,看着苏晚昏睡的模样,眼底的疯狂和狡黠,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复杂的情绪。
他只是想逗逗她。
只是想看看她被吓到的样子。
却没想到,会把她吓晕过去。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影音室里的假电视还摆在那里,白色的长裙掉在地上,像一道惨白的影子。厉沉舟坐在床边,握着苏晚冰凉的手,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名为“后悔”的情绪。
他低头,看着苏晚安静的睡颜,声音轻得像耳语:“对不起……”
可回应他的,只有苏晚均匀的、却带着一丝脆弱的呼吸声。
厉沉舟知道,这场恶作剧,彻底玩砸了。
而他刚才那副扮相,怕是真的成了苏晚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噩梦。
他坐在床边,守着她,一夜未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苏晚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厉沉舟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像是缠在一起的线,怎么解,都解不开。
周末的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超市的玻璃橱窗上,映得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厉沉舟推着购物车,跟在苏晚身后,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这些天,苏晚忙着新能源项目的收尾工作,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连笑都很少笑。厉沉舟看着她略显疲惫的侧脸,心里那点顽劣的心思又开始作祟,他想逗逗她,想让她放松一下,却忘了,苏晚的神经,早就被他以前的那些极端行为,磨得比琴弦还紧绷。
苏晚仔细地挑着货架上的东西,都是些日常的米面油盐,还有厉沉舟爱吃的糖醋排骨的食材。她伸手拿起一袋大米,放进购物车,转头看向厉沉舟,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你别总跟在我身后晃悠,去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零食。”
厉沉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像个无害的大男孩:“好嘞,听你的。”
他嘴上应着,脚步却没动,目光死死地盯着苏晚放在购物车把手挂钩上的钱包。那是一个黑色的短款钱包,是苏晚用了很多年的旧款,皮质都有些磨损了,却被她保养得很干净。厉沉舟趁苏晚弯腰挑鸡蛋的功夫,手疾眼快地伸过去,轻轻一勾,就把钱包揣进了自己的卫衣口袋里,动作快得像一阵风,苏晚半点没察觉。
他摸着口袋里的钱包,心里的坏笑更浓了。他早就准备好了恶作剧的道具——一个装着仿真假蛇的钱包夹层,那假蛇是橡胶做的,做得惟妙惟肖,还带着自动弹出的机关,只要打开钱包,就会“嗖”地一下弹出来。他刚才趁着苏晚不注意,已经偷偷把钱包里的现金和卡都拿了出来,换成了这个恶搞道具,就等着结账的时候,给苏晚一个“惊喜”。
苏晚挑完东西,推着购物车朝着收银台走去,心情看起来还算不错。她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晚上要做的菜,完全没注意到厉沉舟脸上那副憋不住的坏笑,更没发现,自己的钱包早就不翼而飞了。
收银台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很快就轮到了他们。收银员麻利地扫着商品的条形码,滴滴的声响清脆悦耳。苏晚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购物车挂钩上的钱包,摸了个空。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又低头仔细找了找,购物车里,口袋里,都没有。
“奇怪,我的钱包呢?”苏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她转头看向厉沉舟,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厉沉舟,你看到我的钱包了吗?我记得明明挂在车把上的。”
厉沉舟强忍着笑意,故意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他伸手在购物车里翻了翻,又在地上假装找了找,嘴里还念叨着:“钱包?没看到啊。是不是掉路上了?你别急,我帮你找找。”
他演得像模像样,一边找,一边还皱着眉,看起来比苏晚还着急。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钱包里虽然现金不多,但装着她的身份证和几张银行卡,要是真丢了,补办起来会很麻烦。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发白,手脚也开始发凉,那些被遗忘的恐惧,又开始隐隐作祟。
厉沉舟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里的愧疚刚冒出头,就被恶作剧的兴奋压了下去。他悄悄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趁苏晚低头看货架底下的功夫,把钱包扔在了离收银台不远的地上,然后故作惊喜地喊了一声:“哎!找到了!在这里!”
苏晚猛地抬起头,看到厉沉舟捡起钱包递过来,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她接过钱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语气里带着一丝庆幸:“吓死我了,还以为丢了呢。”
厉沉舟憋着笑,看着她,眼神里藏着狡黠:“肯定是你刚才弯腰挑东西的时候掉的,下次小心点。”
苏晚没多想,点点头,拿着钱包就准备付钱。收银员已经算好了总价,报出了数字:“一共一百八十二块五毛。”
苏晚“嗯”了一声,伸手就去打开钱包。
她的手指刚碰到钱包的搭扣,轻轻一掰,只听“嗖”的一声——
一条通体翠绿的仿真假蛇,猛地从钱包里弹了出来,吐着鲜红的信子,直直地朝着她的脸扑了过来!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那条扑过来的假蛇。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那些被厉沉舟用刀子、用电夹子折磨的画面,那些濒死的绝望,像是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苏晚的喉咙里炸开,响彻了整个超市。
她手里的钱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直挺挺地往后倒去。“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周围的顾客和收银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纷纷围了过来,议论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天呐!这是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啊!”
“她好像晕过去了!”
厉沉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苏晚,看着她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发紫,眼睛死死地睁着,里面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更可怕的是,苏晚的嘴角,竟然开始往外冒白沫,她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着,手脚僵硬地蜷缩着,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晚晚!”
厉沉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冲了过去,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想去碰苏晚的脸,却又不敢。
“晚晚!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厉沉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慌乱和恐惧,还有一丝彻骨的悔意,“那是假蛇!是假的!我跟你开玩笑的!你醒醒啊!”
苏晚听不见。
她的意识,已经彻底陷入了混沌。剧烈的恐惧,刺激着她的神经,引发了强烈的应激反应。她的身体还在抽搐着,白沫越冒越多,眼神涣散,看起来吓人极了。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已经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收银员也慌了神,赶紧跑去找超市的保安。
厉沉舟跪在地上,紧紧地握着苏晚冰凉的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他看着苏晚痛苦的样子,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只是想逗逗她,只是想让她笑一笑,可他忘了,苏晚不是别人。她的心里,藏着太多的伤疤,太多的恐惧。他这个幼稚的恶作剧,对她来说,根本不是玩笑,而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晚晚,对不起……对不起……”厉沉舟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错了……我再也不胡闹了……你醒醒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吓我……”
苏晚的身体,抽搐得越来越厉害。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里面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片死寂的恐惧。
周围的议论声,像是一根根针,扎在厉沉舟的心上。
“这男的怎么回事啊?拿假蛇吓人,太过分了!”
“你看那女的,都吐白沫了,怕是吓出病了!”
“这种恶作剧,也太没分寸了!”
厉沉舟充耳不闻。他只是紧紧地握着苏晚的手,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任由眼泪滑落。
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看着她嘴角的白沫,看着她不停抽搐的身体,心里的悔意,像是潮水般,汹涌而出。
他恨自己。
恨自己的幼稚,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总是用最伤人的方式,去对待自己最爱的人。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救护车,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这一次,他又把苏晚伤得遍体鳞伤。
他不知道,苏晚还能不能原谅他。
甚至,他不知道,苏晚能不能醒过来。
超市里的阳光,依旧暖融融的。
可厉沉舟的心里,却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冰,冷得刺骨。
他跪在地上,看着被抬上救护车的苏晚,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欠苏晚的。
欠她的安稳,欠她的幸福,欠她的,一声迟来的,真心实意的道歉。
而这一次的伤害,不知道要用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弥补。
甚至,可能永远都弥补不了。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地压在顶楼公寓的窗棂上。窗外的风卷着残叶,呜呜地刮着,像是谁在暗处低低地啜泣。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暖光笼着沙发,厉沉舟和苏晚并肩坐着,目光落在面前的电视屏幕上。
屏幕上正播着一部老恐怖片,讲的是一个唱戏的女鬼,含冤而死,夜夜穿着红戏服,在荒废的戏楼里徘徊,用凄厉的唱腔勾人魂魄。镜头里,惨白的月光洒在女鬼的脸上,她穿着一身艳红的戏服,眼角描着浓黑的眼线,一双眼睛空洞洞的,唱着悲切的调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苏晚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沙发上的抱枕,指节泛白。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目光紧紧盯着屏幕,却又忍不住微微躲闪,连呼吸都放轻了。这些年,她最怕的就是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更何况,屏幕里的女鬼,穿着戏服的样子,总让她想起那些被厉沉舟折磨的夜晚,那些无边无际的恐惧,像是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厉沉舟没有看屏幕。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晚的脸上。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看着她攥紧抱枕的手,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他心里那点顽劣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想起了前几天收拾屋子时,翻出来的那个道具箱。里面装着他年轻时候玩角色扮演剩下的东西——一件暗红色的戏服,还有一对鬼眼美瞳,瞳孔是浑浊的白色,眼白透着青灰,戴在眼睛里,看着就跟真的鬼眼一样。
厉沉舟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坏笑。他悄悄站起身,动作轻得像猫,对着苏晚低声说了句:“我去趟卧室,拿个东西。”
苏晚正看得心惊肉跳,随口“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厉沉舟快步走进卧室,反手关上门,只留了一道缝隙。他打开道具箱,掏出那件暗红色的戏服,手忙脚乱地套在身上。戏服的料子粗糙,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却莫名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他又拿起那对鬼眼美瞳,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戴了进去。
镜子里的人,瞬间变了模样。原本的眼睛被遮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浑浊青白的鬼眼,再配上那件暗红的戏服,在卧室昏暗的光线下,活脱脱就是电视里那个唱戏女鬼的翻版。
厉沉舟对着镜子,压低了嗓子,模仿着电视里女鬼的唱腔,咿咿呀呀地哼了两句。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凄厉,在寂静的卧室里回荡着,听得他自己都有点毛骨悚然。
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的窗边。窗帘拉着,只留了一道窄窄的缝隙,刚好能看到客厅里的苏晚。窗外的风,刮得更紧了,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光影晃动,更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氛。
厉沉舟深吸一口气,缓缓探出头,半个身子隐在窗帘的阴影里。他压低嗓子,再次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唱腔凄厉婉转,和电视里的女鬼一模一样。
客厅里的苏晚,正盯着屏幕,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唱腔,身体猛地一僵。
她以为是电视里的声音,可仔细一听,那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像是贴着她的耳朵在唱。她下意识地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卧室的窗边,窗帘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一身暗红的戏服,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人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青白的光,正死死地盯着她。
苏晚的头皮,瞬间炸开了。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抱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窗边那个诡异的身影,看着那双青白的鬼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电视里那个唱戏女鬼的样子,和眼前的人影,渐渐重叠。
“沉舟……”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带着浓浓的哭腔,“你别闹了……我知道是你……你快出来……”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她死死地盯着窗边的人影,眼底的恐惧,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厉沉舟听到她的声音,心里的得意更甚。他非但没有出来,反而故意往前凑了凑,让那双鬼眼,在阴影里显得更加清晰。他继续咿咿呀呀地唱着,唱腔越来越凄厉,越来越阴森。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在夜空。
电光石火之间,客厅里的一切都被照得纤毫毕现。
窗边的厉沉舟,被闪电照亮了脸。那双青白的鬼眼,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他看着苏晚,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然后,猛地瞪圆了那双鬼眼,死死地盯着苏晚。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苏晚的喉咙里炸开。
这一声尖叫,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直挺挺地往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厉沉舟还没来得及得意,就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苏晚躺在地上,双手突然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开始疯狂地砸向地板。“咚咚咚”的声响,沉闷而刺耳,听得人心脏骤停。她的嘴里,发出嗷嗷的惨叫,像是一头濒死的野兽,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瞬间翻了上去,只露出一片惨白的眼白,看不到一丝瞳孔。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手脚僵硬地蜷缩着,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晚晚!”
厉沉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般,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疯了一般,扯掉脸上的美瞳,扒掉身上的戏服,连滚带爬地冲到苏晚身边,跪在地上,想要抱住她的手,阻止她砸自己的脑袋。
“晚晚!别砸了!是我!是我啊!”厉沉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还有彻骨的悔意,“我错了!我不该吓你!你别这样!求你了!”
苏晚像是完全听不见。她的意识,已经彻底陷入了混沌。闪电和惊雷,还有那双狰狞的鬼眼,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刺破了她紧绷的神经。那些被压抑的恐惧,那些深埋的创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她的手,依旧疯狂地砸着自己的脑袋,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殷红的血迹,染红了冰冷的地板,也染红了厉沉舟的手。她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身体的抽搐,却越来越剧烈。
厉沉舟死死地抱住她的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他看着苏晚惨白的脸,看着她翻上去的眼睛,看着她额头上的血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晚晚!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厉沉舟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就是想逗逗你!我没想到会这样!你醒醒啊!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别吓我了!”
他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手指抖得连屏幕都按不准。他好不容易才拨通了急救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喂!救护车!快来!我老婆她……她出事了!”
窗外的惊雷,一声接着一声,炸得人耳膜生疼。风卷着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像是在为这场闹剧,奏响一曲绝望的悲歌。
客厅里的落地灯,不知何时被打翻了,暖黄的灯光熄灭,只剩下电视屏幕上,那个唱戏女鬼凄厉的唱腔,还在不停地回荡着。
厉沉舟抱着苏晚抽搐的身体,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她额头上的血迹,听着她微弱的呻吟,心里的悔意,像是潮水般,汹涌而出。
他恨自己。
恨自己的幼稚,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总是用最伤人的方式,去对待自己最爱的人。
他一次次地发誓,再也不胡闹了。
可一次次地,他都亲手将苏晚,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窗外惨白的闪电,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这一次,他犯下的错,再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他不知道,苏晚还能不能醒过来。
更不知道,醒来之后的苏晚,还能不能,再看他一眼。
电视屏幕上的女鬼,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那凄厉的唱腔,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在厉沉舟的心上。
他抱着苏晚,跪在满地的狼藉里,泪水和着苏晚额头上的血迹,一起滑落。
夜色,越来越浓。
浓得像是,再也不会天亮了。
医院的vip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白色的墙壁惨白得像一张没有生气的纸。苏晚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是一片蜡黄,额头缠着一圈纱布,渗出的血迹已经凝成了深褐色。她的眼皮微微耷拉着,眼神涣散,手腕上插着输液针,透明的葡萄糖液正顺着软管,一滴滴缓慢地落进她的血管里。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是随时要下雨。厉沉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苏晚的手,指尖冰凉。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看着她手腕上因为输液而泛起的青痕,心里的悔意像是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来。
医生说,苏晚是因为过度惊吓引发了应激性障碍,加上头部撞击造成了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这些天,厉沉舟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喂她吃饭,给她擦脸,笨拙地学着照顾人。他不敢再胡闹,不敢再开玩笑,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再刺激到她。
可他心里,却藏着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念头。
他怕。
怕苏晚醒来之后,再也不理他。怕苏晚看着他的眼神,永远都带着恐惧和厌恶。怕他们之间,只剩下无尽的沉默和冰冷。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里,越扎越深。
下午的时候,护士来换过一次药,叮嘱厉沉舟看好输液瓶,快滴完的时候按铃叫她。厉沉舟点头应着,目光却一直黏在苏晚的脸上。
苏晚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地蹙着,嘴里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细碎的梦呓,听起来像是在喊“别过来”。厉沉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他看着输液瓶里缓缓下降的液面,看着那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流进苏晚的身体里,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如果苏晚永远都醒不过来,是不是就不会再恨他了?
如果苏晚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边,是不是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争吵,不会再有伤害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是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厉沉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看了一眼病房门口,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他又低头看了看苏晚,她依旧闭着眼睛,眉头蹙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家里的那个仓库,里面还藏着一瓶敌敌畏,是以前用来杀老鼠的,一直没舍得扔。
厉沉舟猛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朝着病房门口走去。他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不敢回头,不敢看苏晚的脸,生怕自己会后悔。
他一路狂奔,冲出医院,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家里的方向赶去。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厉沉舟付了钱,跌跌撞撞地跑进楼道,冲进家门。他直奔仓库,在一堆杂物里翻找着,手指因为紧张而不停发抖。
终于,他摸到了那个棕色的瓶子。
瓶身上的标签已经泛黄,上面写着“敌敌畏”三个字,刺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厉沉舟攥着瓶子,手心全是冷汗。他看着瓶子里那浑浊的液体,心里的疯狂和理智,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她会恨我的……”厉沉舟喃喃自语,“她醒过来,只会更恨我……”
他像是被自己的念头蛊惑了,转身就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
他跑得飞快,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了他的心。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把葡萄糖换成敌敌畏,让苏晚永远都醒不过来。
回到医院的时候,输液瓶里的葡萄糖,还剩下小半瓶。
厉沉舟躲在楼梯间,等了十几分钟,确定没有护士经过,才悄悄溜回病房。
苏晚依旧沉睡着,没有丝毫察觉。
厉沉舟的手,抖得厉害。他拧开敌敌畏的瓶盖,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赶紧捂住嘴,生怕惊醒苏晚。
他小心翼翼地拔掉输液管上的针头,将瓶里剩下的葡萄糖液倒进垃圾桶,然后将敌敌畏一点点倒进输液瓶里。浑浊的液体,很快就填满了输液瓶,和透明的软管融为一体,看起来和普通的葡萄糖液,没有任何区别。
他又小心翼翼地将针头插回去,调整好滴速,然后将瓶子挂回输液架上。
做完这一切,厉沉舟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看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滴地落进苏晚的血管里,心里的恐惧,瞬间压倒了疯狂。
他后悔了。
他猛地站起身,想要拔掉输液管,想要喊护士,想要挽回这一切。
可就在这时,病床上的苏晚,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她的脸色,原本就蜡黄,此刻更是变得铁青,嘴唇发紫,看起来痛苦极了。
厉沉舟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看着苏晚痛苦的样子,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晚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渐渐清醒过来。
浑身像是被火烧一样疼,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搅碎了,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顺着喉咙,直冲天灵盖。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却下意识地朝着输液架的方向看去。
那瓶“葡萄糖液”,浑浊不堪,和她平时输的透明液体,截然不同。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目光,落在了瓶身上。虽然标签被厉沉舟故意挡住了,但那浑浊的液体,还有那股刺鼻的气味,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是敌敌畏。
厉沉舟,把她的葡萄糖,换成了敌敌畏。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她混沌的意识。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眼神慌乱的厉沉舟,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恐惧和悔意的眼睛,心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次次地伤害她,一次次地把她推向绝望的深渊。他用刀子吓她,用假蛇吓她,用鬼戏服吓她,现在,他竟然想要她的命。
苏晚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一丝疯狂,一丝绝望,还有一丝彻骨的寒意。
厉沉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的恐惧,瞬间放大到了极致。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想要道歉,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晚没有哭,没有喊,也没有骂。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抬起手,拔掉了手腕上的输液针。
鲜血,瞬间从针孔里涌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厉沉舟惊呼一声,想要冲过去按住她的手,却看到苏晚做了一个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动作。
她攥着那根还在滴着敌敌畏的输液针,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她看着厉沉舟,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然后,她猛地抬起手,将那根锋利的针头,狠狠刺进了自己的颈动脉。
“噗嗤”一声。
锋利的针头,刺破了皮肤,刺穿了颈动脉。
鲜血,像是喷泉一样,猛地涌了出来,溅得厉沉舟满身都是。
苏晚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神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厉沉舟。她的嘴角,还挂着那抹诡异的笑容,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解脱。
“厉沉舟……”苏晚的声音,微弱得像是一阵风,却字字诛心,“你赢了……我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那抹诡异的笑容,却永远地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厉沉舟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苏晚颈动脉里涌出来的鲜血,看着那染红了整张床单的殷红,看着苏晚脸上那抹解脱的笑容,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到了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像是要把他的灵魂,彻底撕裂。
“晚晚……”厉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他踉跄着扑到床边,抱住苏晚冰冷的身体,“晚晚!你醒醒!你醒醒啊!”
他想用手按住她的颈动脉,想止住那不停涌出的鲜血,可那鲜血,却像是止不住的泪水,顺着他的手指缝,不停地往外流。
“我错了……我错了……”厉沉舟跪在床边,抱着苏晚的身体,嚎啕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恨我……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哭声,凄厉而绝望,响彻了整个病房。
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护士和医生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惊呆了。
“快!快抢救!”
医生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炸醒了厉沉舟。
他看着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给苏晚做心肺复苏,看着他们拿着电击器,一次次地电击苏晚的胸口,看着苏晚的身体,一次次地弹起来,又重重地落下。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苏晚最后那个眼神,忘不了她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忘不了她将针头刺进自己颈动脉的那一刻。
那一幕,像是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里。
永远,永远都不会磨灭。
窗外的雨,终于下了起来。
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像是在为苏晚哭泣,又像是在为厉沉舟,奏响一曲绝望的挽歌。
厉沉舟跪在床边,看着被医生和护士围在中间的苏晚,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他知道,他错了。
错得离谱。
错得,万劫不复。
急救室的红灯亮得刺眼,一下下灼在厉沉舟的眼皮上。他瘫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指尖还沾着苏晚的血,黏腻的触感挥之不去,带着一股铁锈味,呛得他鼻腔发酸。
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急救室门内传来的仪器滴答声,还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扇紧闭的门,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苏晚将针头刺进颈动脉的画面——她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她眼神里的绝望和嘲讽,还有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也染红了他的整颗心。
他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地抓着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断断续续,像一只濒死的野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厉沉舟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晚晚,你别死……你千万别死……我再也不胡闹了……再也不吓你了……”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双腿麻木,浑身冰冷,像是掉进了冰窖里。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像是在为他的罪孽,敲打着一曲绝望的鼓点。
终于,急救室的红灯灭了。
那扇紧闭的门,被缓缓推开。
厉沉舟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跄着冲了过去。他的脚步慌乱,差点摔倒在地,眼神里满是血丝,死死地盯着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他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狼狈不堪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火气。
厉沉舟的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医……医生……她怎么样了?她……她没事吧?”
医生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紧紧蹙起,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松缓,却又带着一股沉甸甸的警告:“她已经脱离危险了。 幸好送医及时,颈动脉的伤口不算太深,敌敌畏也只输进去一小部分,经过洗胃和解毒治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厉沉舟黑暗的世界。他浑身一颤,像是虚脱了一样,瘫软在墙上,眼泪汹涌而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脚都在发抖,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可医生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医生看着他,眼神里的怒意,再也掩饰不住。他往前一步,指着厉沉舟的鼻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几乎是吼出来的:
“厉沉舟,你他妈的,你能不能不要刺激病人了!”
这一声怒吼,震得整个走廊都嗡嗡作响。
厉沉舟的身体,猛地僵住了。他脸上的泪水,还在不停地滑落,却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他看着医生愤怒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病人本来就因为过度惊吓引发了严重的应激障碍,还有轻微脑震荡,情绪极其不稳定!”医生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厉沉舟的心上,“你倒好,不仅不安慰她,还把输液的葡萄糖换成敌敌畏?!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差一点,她就没命了!”
医生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我从医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家属,却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你到底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仇人?!她是你的妻子啊!不是你用来寻开心、用来发泄的工具!”
“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别吓我’‘别杀我’,你听到了吗?!”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痛心,“她的精神已经脆弱到了极点,你每一次的恶作剧,对她来说都是一次致命的打击!你就这么恨她吗?非要把她逼死才甘心?!”
厉沉舟站在那里,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钉子,狠狠钉进他的心脏里,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医生愤怒的脸,看着周围护士投来的异样目光,心里的愧疚和悔恨,像是潮水般,汹涌而出,将他彻底淹没。
是啊。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一次次地用恶作剧吓她,用极端的方式刺激她,美其名曰是想逗她开心,想让她注意到自己,可实际上,他只是在满足自己那点幼稚又卑劣的欲望。
他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的感受,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心里的伤疤。他只知道自己难受,自己委屈,却忘了,苏晚才是那个被他伤得最深的人。
“我……我……”厉沉舟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眼泪再次决堤,“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怕她恨我……”
“怕她恨你?”医生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失望,“你这样一次次地伤害她,她才会真的恨你!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就收起你那些无聊的恶作剧,好好守着她,让她安安稳稳地养好身体,别再让她受半点刺激!”
医生的话,字字诛心。
厉沉舟缓缓地低下了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悔恨,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医生看着他这副样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病人现在还没醒,需要转到重症监护室观察两天。你好好反省反省吧,别再做傻事了。”
说完,医生转身,朝着护士站走去。
厉沉舟站在原地,看着医生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着他狼狈的身影,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像是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
他抬起头,看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他知道,医生说得对。
他欠苏晚的,太多太多了。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守着她。
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再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再也不会。
重症监护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仪器运转的嗡鸣,扑面而来。厉沉舟站在门口,脚步迟疑,身上穿着消毒后的隔离服,手里攥着一束蔫哒哒的白色雏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病床上的苏晚身上。
苏晚靠坐在床头,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脸色依旧是一片惨白,额头的纱布还没拆,手腕上插着监护仪的电极片。她没有看窗外,也没有看仪器屏幕,只是侧着头,目光直直地落在门口的方向。
当她看到厉沉舟的那一刻,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不是生气,不是嘲讽,也不是释然,像是一层薄薄的冰,覆在脸上,看得厉沉舟心里一紧。
他咽了咽口水,脚步放轻,一点点挪到床边。手里的雏菊,被他攥得更紧了,花瓣簌簌地往下掉。
“晚晚……”厉沉舟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浓的愧疚和哀求,“我来看你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那抹诡异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她的眼神很空,像是没有焦点,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厉沉舟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疼得厉害。他把雏菊放在床头柜上,伸出手,想要去碰她的头发,却又缩了回来,生怕再刺激到她。
“晚晚,对不起。”厉沉舟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把葡萄糖换成敌敌畏,不该一次次地吓你,不该做那些混蛋事。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弄那些极端的恶作剧了,我以后天天陪着你,照顾你,好不好?”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乞求。他看着苏晚的脸,看着她那抹不变的诡异笑容,心里的悔恨,像是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来。
可苏晚,依旧没有理他。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笑容依旧诡异。她的手指,在被子底下,轻轻动了动。
厉沉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还在低着头,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说着自己的后悔。
突然,苏晚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手里,紧紧攥着一根输液针。
就是那根,她之前刺进自己颈动脉的输液针。针尖闪着冷光,沾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在惨白的灯光下,透着一股瘆人的气息。
厉沉舟的目光,落在那根针上,瞳孔骤然收缩。
“晚晚!你要干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苏晚已经扬起了手。
她握着输液针,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脖子,狠狠扎了下去!
“噗嗤”一声。
针尖刺破皮肤,深深扎进了脖颈的肉里。
厉沉舟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晚的动作,看着那根针,一次次地扎进她的脖子,又一次次地拔出来。鲜血,顺着针孔,一点点渗出来,染红了她的衣领,也染红了白色的被子。
苏晚的脖子上,很快就出现了好几个血洞。
可她,依旧带着那抹诡异的笑容。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手里的针,扎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深。
厉沉舟看着这一幕,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一种诡异的、扭曲的情绪,从他的心底,一点点冒出来。
他看着苏晚脖子上渗出的鲜血,看着那一个个血洞,突然,咧开嘴,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癫狂。
“晚晚……”厉沉舟的声音,像是魔怔了一样,带着一丝兴奋,“你的脖子……好像喷壶啊……”
他一边笑,一边拍起了手。
掌声清脆,在安静的重症监护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晚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了。她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样,手里的针,扎得更用力了。鲜血渗出的速度,越来越快,染红了她大半的衣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值班大夫带着几个护士,冲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全都惊呆了。
大夫看着苏晚脖子上的血洞,看着她手里的输液针,看着旁边拍手狂笑的厉沉舟,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冲过去,指着厉沉舟的鼻子,怒吼道:
“厉沉舟!你他妈怎么不拦住她呀!”
这一声怒吼,像是一道惊雷,炸醒了魔怔的厉沉舟。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看着大夫愤怒的脸,看着苏晚脖子上的鲜血,看着自己还在拍着的手,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我……我……”厉沉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悔恨,“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想要夺下苏晚手里的针。
可苏晚的力气,大得吓人。她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死死地攥着针,拼命地往自己的脖子上扎。厉沉舟根本拦不住她,反而被她推得连连后退。
“快来人!帮忙!”大夫大吼一声。
几个壮年男大夫,立刻冲了上来。他们一起扑过去,死死地按住苏晚的胳膊,想要夺下她手里的针。
苏晚拼命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脸上的诡异笑容,依旧没有消失。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个壮硕的男大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按住她。
其中一个大夫,趁机夺下了她手里的输液针。
另一个大夫,立刻拿出纱布,按住了她脖子上的血洞。
鲜血,从纱布的缝隙里,一点点渗出来。
厉沉舟站在一旁,看着这混乱的一幕,看着苏晚被死死按住的样子,看着她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把苏晚推向了深渊。
这一次,他连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重症监护室里,仪器的嗡鸣依旧在响。苏晚的挣扎声,渐渐低了下去。大夫和护士们,手忙脚乱地给她处理伤口,给她注射镇静剂。
厉沉舟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看着她脖子上渗血的纱布,心里的绝望,像是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毁了。
也毁了,他最爱的人。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
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这场无尽的悲剧,唱着一首悲伤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