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柴房审讯(1/2)
午时初,悦来客栈,后院柴房。
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审讯室——其实也没怎么改造,就是把柴禾搬空了,中间放了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挂了几盏油灯。
刘金水被绑在椅子上,鼻青脸肿还没消,一只眼睛肿得只剩条缝。他从昨晚被俘到现在,水米未进,精神已经接近崩溃。
门开了。
李承弘走进来,身后跟着萧文瑾和两个护卫。他没有穿亲王常服,而是一身简朴的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个卷宗,神色平静。
他在刘金水对面坐下,把卷宗放在桌上。
“刘舵主,”李承弘开口,声音温和,“饿了吗?”
刘金水抬起头,看着李承弘,眼神里充满恐惧。他知道眼前这位是睿亲王,是皇子,是真龙天子的儿子。这种天潢贵胄的威压,比萧战那种粗暴的威胁更让他胆寒。
“王、王爷……”刘金水声音嘶哑,“给、给口水喝……”
李承弘示意护卫端来一碗水。护卫喂刘金水喝了几口,他贪婪地吞咽着,呛得直咳嗽。
等刘金水平复下来,李承弘才缓缓开口:“刘舵主,你是聪明人。青龙闸的事,你脱不了干系。私自转运军械,协助谋逆,按律……是凌迟,诛九族。”
刘金水浑身一颤。
“不过,”李承弘话锋一转,“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戴罪立功,本王保你家人平安,甚至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死得痛快些,听起来不是什么好条件。但对刘金水这种必死无疑的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不用千刀万剐,至少家人能活。
刘金水嘴唇哆嗦:“王爷……想、想知道什么?”
“全部。”李承弘打开卷宗,里面是青龙闸的口供记录、火铳箱的拓印、还有几张船坞的素描,“从什么时候开始,替谁办事,经手了多少货物,运往何处,接头人是谁——一五一十,说清楚。”
萧文瑾站在李承弘身后,适时补充:“刘舵主,你漕帮上下数百口人,都在杭州讨生活。你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若连累整个漕帮……那些靠运河吃饭的苦力、船工、家眷,恐怕都要遭殃。”
这话戳中了刘金水的软肋。他能当上舵主,靠的就是讲义气、护兄弟。如果因为自己连累整个漕帮,他死了都没脸见祖师爷。
刘金水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颓然道:“我说……我都说……”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刘金水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知道的全吐了出来。
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那时泽王还未就藩,还在京城。他以“整顿漕运、剿灭水匪”为名,向皇上要了个“督漕钦差”的虚衔,开始插手运河事务。刘金水就是在那时被拉下水的——泽王许他黄金千两,并承诺将来让他当漕帮总舵主。
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替泽王运些“私货”,避开关税。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开始运“特殊货物”。
“第一次运火铳,是前年八月。”刘金水回忆道,“从通州码头装船,说是‘兵部调拨给登州卫的军械’。但那批火铳根本没去登州,在半路就卸了,转到小船上,运进了青龙闸。”
“谁接的货?”
“是……是登州卫的一个千户,叫赵德彪。他带了一队兵,扮成民夫,在闸内接应。”
李承弘记下这个名字:“继续。”
“后来就越来越频繁。火铳、刀枪、弓箭……还有火药。都是用漕船夹带,每次量不大,但次数多。去年一年,经我手运进青龙闸的火铳,少说也有七八百支。”
萧文瑾问:“粮食呢?沈万金那边的粮食,也是你运的?”
刘金水点头:“是。沈老板的粮食,从江南各地收购,集中到杭州,再由我们漕帮分批运进青龙闸。一部分存在船坞地窖,一部分……转运去山东。”
“山东哪里?”
“济南府、登州、莱州……都有。具体接头人我不知道,每次都是沈老板的人跟车。”
李承弘沉吟片刻:“泽王在山东的布置,你知道多少?”
刘金水摇头:“我只是个跑腿的,高层的事接触不到。但……但我听沈老板喝醉时提过一嘴,说山东那边有‘大人物’接应,是泽王的‘臂膀’。”
“大人物?谁?”
“他没说名字,只说……是宗室,手里有兵。”
宗室,有兵。
李承弘和萧文瑾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北郡王李钊。
李承弘又问了些细节,刘金水都老老实实回答了。最后,李承弘让护卫拿来纸笔:“把你说的,都写下来,签字画押。”
刘金水手抖得厉害,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但总算把口供写完了。他在末尾按下手印时,眼泪掉了下来:“王爷……您答应我的,保我家人……”
“本王说话算话。”李承弘收起口供,“你的家眷,本王会安排他们离开杭州,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过活。至于漕帮其他人,只要没参与此事,本王不会牵连。”
刘金水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谢王爷……谢王爷……”
走出柴房时,萧文瑾轻声道:“这刘金水虽然作恶,倒还有几分人性。”
李承弘点头:“江湖人,重义气。可惜跟错了人。”他顿了顿,“接下来,该去会会沈万金了。”
未时三刻,沈府。
往日车水马龙的沈府大门前,此刻一片肃杀。
一百名杭州卫所的兵,盔甲鲜明,长枪如林,把沈府围得水泄不通。街上看热闹的百姓被远远隔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沈老爷犯事了!”
“何止犯事!是谋逆!要杀头的!”
“活该!谁让他囤粮抬价!我娘就是买不起粮饿病的!”
萧文瑾的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她今日换了身素雅的月白褙子,头上只簪了支白玉簪,看起来温婉端庄,但眼神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王二狗跟在她身后,还有十名龙渊阁的伙计,抬着几个大木箱。
沈府管家连滚爬爬迎出来,脸色惨白:“王、王妃娘娘……老爷他、他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萧文瑾微微一笑:“无妨,本宫是来‘收粮’的,不是来探病的。高知府没通知你们吗?三日之期,今日是最后一天。”
管家冷汗直流:“这、这……粮仓那边还在清点,请王妃稍候,容小人去通禀……”
“不必了。”萧文瑾径直往里走,“本宫亲自去看看。”
她脚步不停,管家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小跑着跟在后面。
沈府极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处处透着奢华。但此刻府中人心惶惶,丫鬟小厮们躲在廊柱后偷看,眼神惊恐。
萧文瑾走到正厅前,正要进去,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哗啦”一声,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对王二狗使了个眼色。
王二狗会意,带着两个伙计,悄无声息地绕到后窗。
正厅里,沈万金正像一头困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双眼通红,头发散乱,身上的锦袍皱巴巴,完全没了往日富态从容的模样。
地上摔碎了一个青花瓷瓶,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老爷,您消消气……”师爷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劝道。
“消气?怎么消气?!”沈万金咆哮,“青龙闸被端了!刘金水被抓了!周延泰那个老泥鳅投靠了睿王!我沈万金三十年经营,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他猛地冲到书案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叠信笺,还有几个小册子,手忙脚乱地往火盆里扔。
“烧!都烧了!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师爷赶紧帮忙,两人把信笺、账册、密件一股脑往火盆里塞。火苗蹿起,纸张迅速卷曲、变黑、化为灰烬。
但火盆太小,东西太多,一时烧不完。
沈万金急得满头大汗,忽然想起什么,冲到墙边,用力推开一个博古架——后面竟是个暗格!他从暗格里抱出一个铁匣,就要往火盆里扔。
就在这时——
“砰!”
后窗被猛地撞开!
王二狗带着两个伙计破窗而入,身手矫健,瞬间就制住了师爷。另一个伙计则扑向沈万金,一把夺过铁匣!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沈万金又惊又怒。
王二狗咧嘴一笑:“沈老板,别来无恙啊。龙渊阁王二狗,奉我家大小姐之命,来‘帮’您清理清理东西。”
萧文瑾这时才缓缓走进正厅,目光扫过满屋狼藉,最后落在那个铁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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