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缺人了只管传讯,要人有人,要枪有枪!(2/2)

乾元观那一夜,朔元子枯槁面容上刻骨的恨意,梁洛仁献城时眼中决绝的光,邹凉在野狼坳血雨中悍然刺向思摩时那不顾一切的狠劲……还有那两个小道童撕心裂肺的哭声,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道心上,烫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

“人味儿……”玄枢子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温润的玉珏。修道之人,讲究太上忘情,超脱物外。修为越高,看凡尘便越如蝼蚁争食,王朝兴替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几圈涟漪。他曾见过无数王朝的崩塌,亿万生灵的涂炭,心湖亦不起微澜。可朔方城下那股混杂着家国大义、血亲之仇、同袍之谊的炽烈情感,那股名为“大唐”的凝聚力,却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生命力,硬生生撞开了他道心深处尘封的某扇门。

那是一种鲜活到近乎滚烫的“人味儿”。不同于仙山清修的孤高淡漠,也不同于混沌边荒的弱肉强食,它扎根于这片土地,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汗水的咸涩、泪水的苦涩与血水的铁锈味,却偏偏能爆发出焚山煮海的能量。这股能量,让玄枢子这位早已超脱凡俗的地仙巨擘,第一次对一个凡间王朝,生出了几分……好奇与审视。

“师尊,前方就是渭水主河道了。”玄渊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断了玄枢子的思绪。少年一身鸦青道袍,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沉静,历经朔方血火,眉宇间那份从容愈发内敛深邃,隐隐已有大家气象。

玄枢子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嗯。”

一行人按下云头,不再御风疾驰,而是落在一艘由精舍提前安排、悬挂着“漕”字竹筹信物的中型客船上。船身吃水颇深,显然载满了货物,船头插着一面不起眼的靛蓝三角旗,旗上绣着一枚微小的金色算筹图案——这是精舍核心产业的标识。

甫一进入渭水主航道,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宽阔的河面,浊浪翻涌,却不再是北疆的肃杀,而是流淌着一种近乎沸腾的活力!千帆竞渡,百舸争流!巨大的漕船如同移动的山峦,吃水线压得极深,船身烙印着“洛”、“汴”、“扬”等各州漕运标记,满载着鼓囊囊的粮袋、成捆的布匹、堆积如山的盐包,甚至还有用油布苫盖、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香料木箱。精巧的客舟穿梭其间,船头站着锦衣华服的商贾,对着两岸指指点点。更有数不清的乌篷小船,如同灵活的游鱼,载着鲜鱼、瓜果、时令蔬菜,在巨舰的缝隙中讨生活。

“呜——!”低沉的号子声此起彼伏,来自不同地域的船工,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喊着节奏各异的调子,混杂着船桨拍水声、缆绳摩擦声、商贾讨价还价声、孩童在船尾嬉闹声……汇成一股震耳欲聋、却又生机勃勃的巨大声浪,直冲云霄!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土腥气、船体桐油味、粮食的干燥气息、鱼虾的腥咸,还有远处码头飘来的饭菜香气与劣质酒水的味道,复杂而浓烈,充满了最原始的人间烟火。

“我的天爷!这…这么多船?!”邹凉趴在船舷上,眼睛瞪得溜圆,小脸上满是震撼与新奇。他出身陇西边城,何曾见过如此繁华景象?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看看这艘雕梁画栋的楼船,又瞧瞧那艘堆满青瓷大缸的货船,兴奋地手舞足蹈,“渊哥!你看那艘船!上面装的啥?金光闪闪的!”

沙塘鳢抱着膀子站在一旁,黄澄澄的鱼眼扫过河面,撇了撇嘴:“切,少见多怪!那叫蜀锦!苏杭的丝绸!还有那香料,怕是从南洋万里迢迢运来的!值钱着呢!”他嘴上不屑,眼神里却也带着一丝得意。这渭水,可是他的“地盘”之一,虽然如今跟着渊哥混,但看到老家如此繁华,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