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死灰余烬（1/2）

冰冷。

永恒的冰冷包裹着周元的意识残片，如同沉入永寂的深海。没有疼痛，没有声音，只有绝对的虚无与死寂，仿佛这才是宇宙的底色。

…亡…者…归…墟…

一个宏大而冰冷的意志断断续续地扫过这片意识的混沌。并非针对他，更像是某种既定规则在“清理”这片区域最后的生灵残留。

嗡…

突然，那附着在他破损衣衫上、已经变得灰扑扑、毫无生气的青铜枝杈（耗尽了翠骨短矛形态的能量后恢复）微微一颤。没有光芒，没有热量，仅仅是一丝微不可察的、源自其最本源的空间锚定特性被动散发出来。

在这片沉寂虚空的意志扫荡下，这点特性如同黑暗中一粒固执的尘埃，与虚空规则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排斥感”，瞬间被那宏大意志判定为“异物”锁定！

…不…洁…当…抹…除…

冰冷的杀机瞬息降临！无形的虚空压力骤然挤压而来！要将这点最后残存的“异物”连同它守护的残破生命印记彻底碾成宇宙尘埃！

就在这绝对的湮灭气息触及昏迷周元识海的刹那——

滋…啦啦…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枯木摩擦的声音，在周元背后响起！

是他那覆盖整条脊柱、嶙峋狰狞的龙脊剑栅！那些暗金血线、湮灭黑痕、冰裂纹路交织的骨刺根部，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能量——由符印最后白金光晕残留、与祖龙源血被强行压缩进脊柱深处尚未完全沉寂的一点“余烬”——被这恐怖的虚空抹除威胁猛然激发！

不时反击！更像是沉睡的活火山被冰雨砸中，本能地泄露了一丝滚烫的气息！

这一丝源自祖龙、混杂着多种毁灭力量的躁动“余烬”，瞬间与那抹杀一切的虚空意志发生了最本源的碰撞！

轰！！！

意识混沌之中，周元仿佛“听”见了一声震裂混沌的无声轰鸣！仿佛两个死寂的庞然大物相互轰击！

那碾压而来的虚空抹杀之力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同等级存在的、虽弱小却无比本质的“反抗火花”猛地一阻！

…源…之…息…？…存疑…

冰冷的宏大意志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逻辑停滞。对这缕带着祖龙气息、却又驳杂无比、蕴含虚空残渣（空尘）、更被符印之力禁锢的异常“余烬”，产生了规则上的识别混乱。纯粹的抹杀指令，在规则判定出现“未知属性污染源”时，陷入了微秒级的停顿！

这点停顿，对于已经耗尽了几乎一切、只是凭着那点渺茫“余烬”本能在对抗的周元来说，无异于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虚空意志判定产生“延迟”的万分之一瞬——

嗖！

那截看似沉寂的青铜枝杈再次爆发！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恐怖的破坏力！它如同在凝固糖浆中艰难游动的细针，枝杈顶端微不可察地撕裂了一层薄如蝉翼、介于实质与虚无之间的屏障——那是龙心空间外围被符印隔绝、但此刻因符印耗损而薄弱的空间壁障！

枝杈用尽最后积攒的力量，带着周元几乎被虚空意志碾碎的残存意识烙印以及那缕点燃的脊柱余烬，极其狼狈地从那抹杀区域的边缘“挤”了出去！

噗通！

沉重的撞击感混合着浓烈的腐朽尘土气息，将周元从那片冰冷虚无的“死亡边境”彻底拽回现实！

他猛地睁开仅存的左眼！

不再是龙心空间的符印微光，也不是死寂虚空的黑暗！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散落着残破瓷器碎片、蒙着厚厚灰垢、似乎尘封了万载的石室角落！

他摔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坚硬冰冷的地面硌着骨头，龙脊骨刺带来的尖锐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麻木！胸口的青铜枝杈传来一股灼烫后的温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陷入最深沉的休眠。

咳咳… 周元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每一下咳嗽都牵扯着新生的骨刺，带来钻心裂肺的剧痛。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粗暴拼凑、浑身都是裂痕的陶罐。身体残破不堪，精神意识更是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被身后脊柱那无时无刻的冰冷剧痛和体内沉淀的虚脱感彻底吹灭。

哈…哈哈哈…

一个阴冷、贪婪、带着无尽恶毒与劫后狂喜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识海中响起！不再是之前的惊惧与虚弱，而是某种更深层、更癫狂的东西被激活了！

真…龙…之…魂？！ 周元心头剧震！它没死？！

在龙心空间面对祖龙源血冲击、符印镇压时，它明明已经沉寂到如同消失！

小子！本座真该…感谢你啊！ 真龙之魂的意念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与嘶鸣， 那符印碎灭前的光华…还有你脊柱深处封印的那缕‘余烬’…真是无上美味！虽然差点连本座一起被烧成虚无灰烬…但也彻底…烧掉了禁锢本座真名的古老契约烙印！！！现在…只剩你我…在这具破败的躯壳里…融为一体吧！！！

什么？！契约烙印烧毁？！

周元瞬间明白了龙魂狂喜的原因！那龙心符印的白金光晕似乎不仅针对能量，更蕴含着对龙魂的某种古老束缚！正是它在祖龙源血冲击下濒临破碎释放的最后一点力量，如同解除了某种枷锁，让这阴魂不散的龙魂挣脱了最后一份顾忌！

滚出我的识海！ 周元凝聚残存意志怒吼，试图将对方驱逐。但虚弱到极点的神念刚一接触，就如同撞上了一堵灼热混乱、充满疯狂意志的岩浆墙！不仅无法撼动分毫，反而差点被那狂暴混乱的意识反冲得彻底溃散！

挣扎吧！这只会让‘融合’的过程…更加美妙！ 龙魂的意念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开始疯狂侵蚀周元本就脆弱的意识壁垒。它被困太久，太虚弱，此时根本无法瞬间吞噬周元，但它可以用混乱、疯狂和痛苦不断瓦解周元的意志，如同蛀虫般一点点啃噬他的精神根基！

呃啊！ 周元抱头痛哼，左眼布满血丝！肉体的剧痛叠加识海撕裂般的冲击，让他几欲疯狂。他猛地转头，用肩膀狠狠撞击身边的石壁，试图用物理的撞击对抗精神的侵蚀！但身后狰狞的骨刺撞在石壁上，只发出沉闷的响声，带来更可怕的痛楚。

这时，他才勉强看清自己所在的环境。

这是一个狭小而封闭的石室。四周墙壁由巨大的青石垒砌，早已风化斑驳。地面上散落着破损的陶罐、碎裂的玉片，蒙着厚厚的尘埃。一面墙壁上刻着模糊的、像是某种仪轨的壁画，早已被侵蚀得难以辨认。空气中弥漫着万年不散的腐朽与微弱的灵气残渣。

最醒目的，是石室正中央。

那里静静盘坐着一具高大的人形骸骨！

骸骨通体呈一种深沉的暗紫色，骨质晶莹如玉，似乎蕴含着极强的力量。骸骨身上覆盖着一件早已失去光泽、破败不堪的暗金锁甲，甲片缝隙里填充着凝固的黑紫色“淤泥”，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骸骨的姿势很奇怪，双手并非掐诀放于膝上，而是深深插入地面的石砖之中！双臂骨骼有明显的扭曲断裂痕迹，仿佛生前承受了巨大的反噬。

骸骨的头颅微微低垂，空洞的眼窝对准的，正是周元刚刚爬进来的那个——位于墙壁根部的狗洞般狭窄的破损洞口！

这气息… 真龙之魂的侵蚀略微一滞，传递出一丝疑惑和本能的警惕， 像是…紫血魔族？不对…更古老…还掺杂着…人类？和…什么污秽的东西？该死的杂碎！

显然，这具诡异骸骨的气息让刚挣脱束缚的龙魂也感到了不适。

周元残存的理智则在飞速运转。这石室…似乎是一个强者的坐化之地？但骸骨的状态和那暗金锁甲缝隙中的黑紫色凝固物，透着一股极为邪异的感觉。尤其是那双深深插入地面的手臂…

嗡嗡嗡…

胸前彻底陷入沉寂的青铜枝杈，突然再次传来微弱的震动感！这一次，并非警告，更像是一种…指向！

指向，那具盘坐的暗紫骸骨的——胸口！

只见骸骨胸口破败锁甲的深处，紧贴胸骨的位置，似乎嵌着某样东西！被尘土和凝固的粘稠物掩盖了大部分，只偶尔在室顶不知何处渗透的微弱光线照射下，反射出一丝极其内敛的、温润的青玉光泽！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极其精纯平和的生机气息，正从那青玉光泽中如同沉睡的脉搏般，缓缓散发出来！虽然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却顽强地穿透了骸骨散发的腐朽死寂与邪异气息，如同一线清泉，在这污浊的死寂牢笼中静静流淌！

这股生机气息太微弱了，但对于此刻濒临肉体崩溃、意识被疯狂龙魂腐蚀的周元来说，就如同垂死之人渴求的一滴甘露！

那是… 周元左眼死死盯住那点青玉光泽。

快！拿…给…我！ 识海中，真龙之魂的意念竟爆发出远超之前的贪婪与急迫！甚至暂时放弃了撕咬周元的意识壁垒！ 那东西…能…定魂…稳源…压制本座的暴戾…快！！！ 它似乎感知到了那东西对稳定自身状态的巨大作用！混乱的龙魂本能地渴求能稳住它新生的“自由”，哪怕是与寄生的周元分享，也比混乱消亡要好！

周元心中念头电转。

生机！能压制龙魂？！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无论是疗愈身体还是抵抗龙魂侵蚀！

“呃…” 他强忍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龙脊剑栅带来的撕裂感，用唯一还能微微动弹的左臂（之前似乎折断，但在脊柱异化和身体强韧后似乎勉强可以支撑），艰难地支起身体，如同濒死的蠕虫，一点一点地朝着那具盘坐的骸骨爬去。

每前进一步，身后狰狞的骨刺都摩擦着地面，带出刺耳的声音和令人牙酸的骨屑。识海中真龙之魂的混乱杂念如同毒蝇般嗡嗡作响，干扰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和意念。

距离，在令人窒息的痛苦和双重的威胁中缓慢缩短。

石室死寂。

腐朽的气息充斥鼻腔。

骸骨空洞的眼窝无神地对准那小小的狗洞。

那点镶嵌在骸骨胸口的青玉生机，是深渊中唯一的微光。

周元的指尖，带着污血和尘埃，终于，颤抖着，触碰到了那具冰冷坚硬的暗紫骸骨…

指尖触碰骸骨的刹那，冰冷、坚硬、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死意顺着周元的手指瞬间蔓延！如同被冻结了万年的毒蛇咬中！骸骨深处蕴藏的怨念与腐朽几乎要将他的意识一同拖入永寂！

呃！ 周元浑身剧颤，本就摇摇欲坠的意识仿佛要冻结！真龙之魂侵蚀的疯狂杂念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死气冲击得微微一滞！

就在这时！

嗡——！

他胸前那沉寂的青铜枝杈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吸力！

目标，正是骸骨胸口那点散发着微弱生机的青玉光泽！

并非针对周元，而是以一种蛮横的姿态，透过周元指间的触碰，强行攫取那点青玉蕴藏的生机本源！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

那点青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从锁甲和凝固的黑紫色垢物中扯了出来！一道温润清凉、蕴含着磅礴生机的青翠光流瞬间涌出，大部分被青铜枝杈贪婪吸收，枝杈表面黯淡的符文微微一亮又迅速沉寂，似乎得到了某种滋养与修复。但仍有极小一部分，如同逸散的溪流，顺着周元的手指浸入了他枯竭的身体！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坦感如同甘泉般涌向四肢百骸！

肉体上的剧痛瞬间减轻了大半！被撕裂冻伤的经脉、破碎的内腑在这股精纯温和的生机浸润下，开始以远超寻常的速度自发愈合！如同沙漠遇雨，大地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