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先锋对先锋(2/2)

焦通海的乌军则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席卷了金兵左翼。他手中的八棱紫金锤威力无穷,每一锤落下,必有金兵连人带马被砸得粉碎。轻骑将士们也配合默契,或劈砍马腿,或突袭金兵,将金兵的左翼搅得七零八落。

“退路被断了!”

“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金兵之中,响起阵阵惊慌的呼喊。铁浮屠虽悍勇,可一旦没了冲锋之势,又被截断退路,其实也就是马上的重甲步兵。

岳飞望着被分割包围、渐渐陷入慌乱的金军铁浮屠,眸中寒光骤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凝如渊的战意。他抬手抹去眉睫上凝结的霜花,转身朝着帐侧的牛皮战鼓大步走去。

那面战鼓,乃是大夏军制式的惊雷鼓,鼓面以三丈牛皮蒙就,鼓身雕着猛虎下山的纹样,鼓槌是百年硬木打造,沉甸甸的,寻常士卒需双手方能举起。此刻,鼓身早已被寒风冻得冰凉,岳飞却毫不在意,他俯身抄起鼓槌,双手各执一柄,沉腰立马,立于鼓前。

帐下亲兵见主将亲自动手,皆是心头一震,正要上前接替,却被岳飞一记眼神止住。少年将军的目光,此刻比这雪原上的寒冰还要凛冽,那是一种身先士卒的决绝,一种与麾下将士同生共死的信念。亲兵们喉头滚动,齐齐抱拳,后退三步,肃立在侧。

“咚——!”

一声鼓响,陡然炸响在高坡之上。

这一槌,力道千钧,却又沉稳异常,鼓声穿透风雪的呼啸,穿透兵刃的交鸣,穿透将士们的嘶吼,直直撞进每一个岳家军将士的耳膜里。那鼓声,不似寻常冲锋的急促,反带着一种山岳崩摧般的厚重,震得脚下的冻土都微微发颤。

正在与完颜拔离速缠斗的呼延云飞,听得这声鼓响,虎躯一震。禹王槊荡开狼牙棒的攻势,他猛地勒马转身,朝着高坡方向望了一眼。只见风雪之中,那道素色战袍的身影,正屹立在惊雷鼓前,双手鼓槌起落,宛如一尊不败的战神。呼延云飞胸中热血陡然沸腾,他仰头长啸一声,声震四野:“主帅擂鼓!将之幸也,贼子死来!”

雪沫子被罡风卷着,打在铁甲上簌簌作响,呼延云飞与完颜拔离速又已缠斗五十合。

两人的战马都已累得口鼻喷着白气,四蹄深陷在混着血冰的雪地里,每一次腾挪都带着滞涩的沉重。呼延云飞的禹王槊杆上凝了一层薄冰,虎口早已震裂,鲜血渗出来,冻成了暗红的血痂,却依旧握得死死的。完颜拔离速的狼牙棒铁刺上挂着碎甲片,他面色涨红,呼吸粗重如牛,方才那股狂傲早已被焦灼取代——眼前这少年将军,竟似一尊打不垮的铁像,缠斗愈久,眼底的锐光愈盛。

“竖子!纳命来!”完颜拔离速怒吼一声,借着战马前冲之势,狼牙棒抡出一个浑圆的弧影,带着破风的锐啸,直砸呼延云飞的面门。这一棒凝聚了他全身力气,铁刺寒光森然,便是一座土丘,也要被砸出个深坑。

呼延云飞却不闪不避,双腿猛地夹紧马腹,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前蹄踏碎漫天雪沫。他手中禹王槊顺势下沉,槊杆精准地撞上狼牙棒的棍身,“铛”的一声巨响,火星迸溅。呼延云飞借着力道,身形陡然向后翻仰,几乎与马背平行。就在完颜拔离速错愕的刹那,他左手猛地一探,自马鞍侧抽出一柄通体黝黑的奇形兵刃——毕燕挝!

那挝长约三尺,挝头形如飞燕,两翼带着锋利的倒钩,尾端系着坚韧的牛皮索,在风雪中泛着冷冽的光。这是传说中李存孝的秘器,专破重甲,擒拿敌将,百试百灵。

“你这厮,还有后手!”完颜拔离速惊怒交加,急忙收棒回防。可他的狼牙棒笨重,回转之间终究慢了半拍。呼延云飞腰身一拧,如鹘鹰搏兔,身形凌空跃起,右手毕燕挝猛地甩出!

牛皮索如灵蛇出洞,带着破空之声,直奔完颜拔离速的肩头。那飞燕状的挝头不偏不倚,正勾住他重甲的甲叶缝隙。呼延云飞手腕猛一发力,厉声喝道:“给我下来!”

倒钩死死嵌进铁甲,一股巨力猛地传来。完颜拔离速只觉肩头剧痛,整个人被拽得失去平衡,惊呼一声,竟被生生扯离马背!他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狼牙棒,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风雪,重重摔落在雪地里,溅起一片混着血冰的雪浪。

雪风愈发狂暴,卷起地上的血冰碎雪,在半空织成一张惨白的网。高坡上的惊雷鼓响一声重过一声,“咚——咚——咚——”,每一下都敲在金军将士的心头,敲得他们肝胆俱裂。

完颜拔离速重重摔在雪地里,玄色重甲撞得冻土迸裂,一口热血猛地涌上喉头,他“哇”地喷了出来,溅在雪地上,瞬间凝成暗红的冰碴。呼延云飞勒马伫立,禹王槊拄在雪地,毕燕挝的牛皮索还绷得笔直,勾着拔离速的甲叶。

呼延云飞胯下战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刨着雪地,他居高临下,禹王槊的槊尖直指拔离速咽喉,声如惊雷:“绑了!”

两名岳家军士卒应声冲出,踏着及膝的积雪扑上前,铁链哗啦啦缠上拔离速的手脚。那金将双目圆睁,嘶吼着骂出一连串女真语,唾沫星子混着血沫溅在雪地上,转瞬凝成细小的冰晶。

这一幕,恰被两处缠斗的人影看在眼里。

东边雪雾里,杨怀玉与完颜突合速的厮杀正到紧要处。虎头湛金枪的枪缨被寒风扯得笔直,枪尖挑开长刀的劈砍,带起一串火星。突合速肩头的伤口早已冻成紫黑色的硬块,血水浸透铁甲,在马鞍前凝成一挂冰棱。他本就因久战气力渐衰,此刻瞥见主将被擒,瞳孔骤然一缩,心神瞬间大乱。

“拔离速将军!”突合速失声惊呼,手上的长刀慢了半拍。

这一瞬的破绽,对高手已足够致命。

杨怀玉眼底寒光一闪,岂会放过这等良机?他手腕猛地一翻,虎头湛金枪如灵蛇吐信,避开刀锋,枪尖斜挑,精准无比地刺向突合速握刀的手腕。“噗”的一声轻响,枪尖刺破铁甲缝隙,扎进皮肉。突合速惨叫一声,长刀脱手飞出,旋转着插进雪地,刀柄兀自嗡嗡作响。

剧痛顺着手臂蔓延,突合速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强忍痛意,猛地勒马便要逃。可杨怀玉的战马早已贴了上来,白袍银甲的身影如影随形。杨怀玉左手一探,抓住突合速的甲胄领口,右臂发力,大喝一声:“下来!”

两股巨力相撞,突合速本就立足不稳,竟被生生拽离马背。他重重摔在雪地里,溅起的雪沫呛得他剧烈咳嗽。杨怀玉翻身下马,一脚踩住他的胸膛,虎头湛金枪抵住他的脖颈,冷冷道:“降不降?”

突合速双目赤红,却见四周早已围上数名岳家军士卒,刀枪林立,只得恨恨地别过头,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士卒们上前,铁链缠上他的四肢,将他与远处的拔离速绑在一处。

西边的厮杀,同样因主将被擒而陡生变数。

张宪与孟通江联手战蒲察石家奴,本就占尽上风。孟通江的开山大斧虎虎生风,专攻下三路,逼得石家奴的战马连连后退;张宪的长枪则如影随形,枪尖时而点向锤柄,时而刺向甲胄缝隙,令石家奴防不胜防。

石家奴的双锤早已抡得脱力,虎口裂开的血口子冻成了血痂,每一次挥舞都牵扯着剧痛。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拔离速被擒,突合速落马,心头顿时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不好!”石家奴暗叫一声,哪里还敢恋战?他虚晃一锤,逼开张宪的长枪,调转马头便要朝着金军阵中逃窜。

“想走?晚了!”孟通江一声暴喝,双腿夹紧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他手中开山大斧高高举起,借着战马冲锋之势,狠狠劈向石家奴的战马后腿。

“咔嚓!”

斧刃砍进马腿骨的脆响,在风雪中格外刺耳。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腿一软,轰然跪倒在地。石家奴猝不及防,整个人从马背上飞了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双锤脱手飞出,滚出数尺远。

张宪策马赶到,长枪一挑,枪尖抵住石家奴的后心。“蒲察石家奴,你已是瓮中之鳖,还不束手就擒?”

石家奴趴在雪地里,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张宪的长枪死死抵住,动弹不得。远处,金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铁浮屠的阵型早已溃散,岳家军的轻骑如虎入羊群,肆意冲杀。他望着漫天风雪,又看了看被绑在一处的拔离速与突合速,终于瘫软在地,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叹。

孟通江翻身下马,一把揪起石家奴的发髻,将他拖到拔离速二人身边。三名金将被铁链捆在一处,背靠着背,面色铁青,望着眼前的惨状,皆是一言不发。

高坡之上,岳飞的鼓槌依旧在惊雷鼓上起落。

“咚!咚!咚!”

鼓声愈发雄浑,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金兵的心上。被截断退路的三千铁浮屠,早已没了当初冲锋时的锐气。重甲在身,战马疲惫,又被陌刀营砍断了马腿,被轻骑分割包围,此刻的他们,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岳家军的将士们杀红了眼,陌刀挥舞,寒光闪烁,每一刀落下,必有金兵落马。轻骑将士们灵活地穿梭在乱军之中,斩马腿,刺咽喉,配合得默契无比。风雪之中,喊杀声震天动地,金兵的惨叫声渐渐微弱,取而代之的,是岳家军将士们震天的怒吼。

吉青与徐庆并肩冲杀,陌刀上沾满了鲜血与碎甲。吉青一刀劈开一名金兵的铁甲,高声喝道:“降者免死!”

徐庆亦是大吼:“放下兵刃,饶尔等性命!”

金兵之中,早已有人丢盔弃甲,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余下的金兵见主将被擒,退路被断,军心彻底溃散,纷纷丢下兵刃,举手投降。

雪渐渐小了,铅灰色的穹庐裂开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雪原之上。

岳飞放下鼓槌,望着漫山遍野的金兵尸体,望着跪倒在地的降卒,望着被绑在一处的三名金将,眸中的寒意渐渐散去。他抬手,抹去眉睫上的霜花,战袍上的血迹早已冻成硬块,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十八岁的少年将军,立于高坡之上,身后是猎猎作响的“岳”字大旗,身前是血染的雪原,与欢呼的将士。

呼延云飞、杨怀玉、张宪、孟通江、吉青、徐庆、高英、焦通海……一众将领策马而来,在他身前勒住战马,齐齐抱拳,声震四野:“末将幸不辱命!”

岳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将,又望向被押解过来的三名金将,沉声道:“将完颜拔离速、蒲察石家奴、完颜突合速打入囚车,送去皇妃那里,其余降卒,整编收押。”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