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共舞（2/2）

莱尔兰纳在达芙妮面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将右手虚扶在她腰侧，左手与她相握。音乐转换，是一支节奏明快却不失优雅的华尔兹。

他并非莫法或阿萨利斯那样的天生舞者，但从小严格的训练和良好的节奏感让他足以跻身佼佼者之列。随着音乐，他与达芙妮滑入舞池。起初还有些生涩，但很快就找到了节奏。旋转，滑步，他银发间的挑染和眼尾的闪粉在旋转中划出炫目的光痕，长长的拖尾随着他的动作如水波般荡漾起伏，上面的水晶和亮片折射出万千星光。

无数目光追随着他们。惊叹、欣赏、羡慕、探究……莱尔兰纳尽力忽略那些视线，专注在舞步和音乐上。他能感觉到达芙妮的引领和配合，跳得渐入佳境。

一支舞曲结束，掌声响起。莱尔兰纳微微喘息，对达芙妮露出一个放松了些的笑容。达芙妮也回以微笑，但她的目光越过莱尔兰纳的肩膀，敏锐地捕捉到了不远处一道始终未曾移开的、幽深的目光——西奥多·诺特。

西奥多独自站在饮料桌旁，手里端着一杯清水，黑眸沉沉地望着这边。当达芙妮的目光与他对上时，她清晰地看到了那里面毫不掩饰的、带着一丝请求和某种更深意图的信号。

达芙妮心中了然，甚至生出了一丝恶作剧般的挑衅。她故意对西奥多所在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个近乎胜利者的、优雅又略带矜持的微笑，然后转过头，对正准备休息的莱尔兰纳说：“再来一支？我觉得刚才那个旋转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莱尔兰纳虽然有点累，但不好意思拒绝“舞伴”的提议，点了点头。两人又跳了一支稍慢些的舞曲。

再次离开舞池时，莱尔兰纳确实感到有些口渴了。他和达芙妮走到长桌边，拿起两杯闪烁着气泡的南瓜汁。莱尔兰纳小口啜饮着，冰凉甜润的液体缓解了跳舞带来的微热。

刚放下杯子，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

莱尔兰纳转头，对上了西奥多·诺特的眼睛。西奥多今晚穿着合体的墨绿色礼袍，衬得他肤色更白，气质沉静。但此刻，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难得地流露出一种近乎可怜的神色，黑眸专注地望着莱尔兰纳，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莱尔……我没有邀请到舞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莱尔兰纳身后的达芙妮（后者已经非常识趣地拿起一杯饮料，假装欣赏不远处的冰雕装饰），又落回莱尔兰纳脸上，“你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就一支。”

这个表情和语气，是西奥多观察布雷斯·扎比尼偶尔对低年级女生（或者想达成什么目的时）用过的伎俩，虽然他觉得有点蠢，但似乎……挺管用？他忐忑地等待着，手指在身侧微微蜷起。

莱尔兰纳愣住了。他看着西奥多那双难得显出弱势的眼眸，又想起他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独自一人的样子，心软了一瞬。可是……他已经答应了做达芙妮的舞伴。但转念一想，一支舞似乎也没什么？而且，他记得以前陪阿萨利斯练习男步时，自己被迫学过女步，虽然生疏，但勉强能跳。

犹豫只在几秒间。最终，莱尔兰纳点了点头，蓝金异瞳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太会跳女步，可能跳得不好。”

西奥多眼中的“可怜”瞬间被一丝得逞的亮光取代，虽然很快又掩藏在那片幽深的平静下。“没关系。”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一个标准的邀请姿势，“请。”

莱尔兰纳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他掌心。西奥多的手干燥而温暖，握得不紧，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坚定。他将莱尔兰纳引向舞池边缘灯光稍暗的一处，那里人少些，音乐声也相对不那么震耳欲聋。

新的舞曲响起，是一支舒缓的慢舞。西奥多自然地摆出领舞的姿势，手臂环住莱尔兰纳的腰际（比刚才莱尔兰纳对达芙妮时要近一些，但也仍在礼貌范围内），另一只手与他相握。

莱尔兰纳有些僵硬地回忆着女步的节奏和转向。起初几步，他差点踩到西奥多的脚，脸颊发红：“抱歉……”

“跟着我就好。”西奥多低声说，声音近在耳边，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的引领坚定而清晰，步伐稳健，巧妙地带着莱尔兰纳旋转、移动，弥补了他女步的生涩。渐渐地，莱尔兰纳放松下来，身体不再紧绷，开始能够跟上西奥多的节奏。

他们就这样在舞池边缘缓缓起舞。西奥多跳得很认真，目光大多数时候落在莱尔兰纳低垂的睫毛、泛红的耳尖，或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的银色发丝和闪粉上。他很少说话，只是偶尔在需要变换步伐时，用极低的声音提示一两个词。

而莱尔兰纳则专注于脚下的步子，偶尔抬眼看看西奥多，对他露出一个“跳得还行吧？”的略带询问的微笑，然后又低下头去注意步伐。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舞池的另一端，正与张秋跳着舞、却始终分出一丝心神关注着莱尔兰纳方向的塞德里克，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穿过旋转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对在稍暗处共舞的身影，灰眸深处，有什么情绪悄然沉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