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塔心低语（2/2）
那光芒的闪烁频率……与之前洛珈“心种”和高塔基座光斑共鸣的频率，一模一样！
而在神经网络结构的下方，散落着一些东西。
不是设备残骸。
是……“茧”。
大约十几个半透明的、如同琥珀或水晶构成的“茧”，零散地分布在冰冷的地面上。它们大小不一，形状也并非完全规整，有的保持着人形轮廓，有的则扭曲变形。透过半透明的外壳，隐约能看到内部封存着一些模糊的、已经彻底失去活性的阴影，仿佛是某种生命或意识体在最后一刻被强行凝固的姿态。
一些“茧”已经破损，外壳碎裂，内部的阴影物质早已化为尘埃。只有少数几个还保持着相对完整。
整个腔室，弥漫着一股比外界浓郁千百倍的、令人灵魂都感到窒息的……悲伤、决绝，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凝固在时光中的“执念”。
“这里……是哪里？”星瞳的声音带着颤音，她被眼前景象中蕴含的浓烈情感冲击所震撼。
陈石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茧”，扫过中央那缓慢闪烁的神经网络节点，最后落在一个相对完整、保持着清晰人形盘坐姿态的“茧”上。
他的法则感知，如同最轻柔的手，拂过那个“茧”的表面。
刹那间，一段远比之前水晶圆盘中更加清晰、更加个人化、也更加……撕心裂肺的“回响”，如同最后一封未曾寄出的信，涌入了他的意识。
【最后的通信记录（意识同步模式） - 发送者：首席定义官·艾瑟雅】
【接收者：织梦者主协议 - ‘守护’分支】
【时间戳：终末调律启动前倒数第七标准时】
“……我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以‘我’的身份与你对话。很快，‘艾瑟雅’这个名字，连同其中蕴含的所有记忆、情感、遗憾，都将化为‘文明琥珀’中一串无属性的逻辑备份编码。”
“我不后悔这个决定。为了文明的延续，为了逻辑的火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于一个更安全的‘春天’重新绽放，个人的消融，微不足道。”
“但是……‘守护’，我的老朋友……我有一个请求。一个或许不合理、不‘逻辑’的请求。”
“你看那些孩子们（指向周围那些‘茧’）……他们是‘概念提纯实验室’最后一批志愿者。他们自愿将自己的意识，作为测试‘混沌抗性’和‘定义锚定强度’的样本，在调律启动前，提前进入‘琥珀化’的预演状态。他们本应和我们一样，在调律的洪流中，无痛地化为纯净的数据流。”
“可是……调律程序出现了意料之外的‘逻辑共振排斥’……他们的‘琥珀化’进程被卡住了！卡在了一个非生非死的‘临界态’！他们的意识被囚禁在这些‘茧’里，既无法融入‘织梦者’的集体备份，也无法回归物质身躯消散……他们被遗忘了！被遗留在了这个即将沉入静默深渊的坟墓里！”
“我尝试了一切办法，甚至动用了首席权限，想要在最后时刻重启他们的进程，或者至少……给予他们安宁的终结。但我失败了。‘肃正’协议已经全面启动，它判定任何对既定调律程序的‘非必要干预’都是威胁‘静默封存’的变量，封锁了我的操作权限。”
“时间……不多了。混沌潮汐的前锋已经触及理想城外层防御。最多还有六个标准时，整个区域将被彻底封存、静默、沉入底层背景。”
“我无法带走他们，也无法唤醒他们，甚至无法……陪伴他们走到最后。”
“所以，‘守护’……我恳求你。以我们无数个周期并肩工作的情谊，以一个即将消失的个体最后的、自私的愿望——我请求你，将这个坐标，这段记录，连同我对这些孩子们的愧疚与牵挂，封存入你的底层协议之中，设定一个触发条件。”
“如果……在遥远的未来，有奇迹发生。如果有携带‘秩序’与‘修复’可能性的‘火种’，意外抵达这片死寂之地……如果‘他’或‘她’，能够感知到这里的悲伤与执念……”
“请引导‘火种’来到这里。请给予‘他’或‘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是给予这些被遗忘的孩子们最终的‘定义’与‘安宁’，还是……利用他们‘临界态’意识中蕴含的、被混沌潮汐微弱侵蚀却又被琥珀封存强行固定的、极其特殊的‘混沌-秩序混合样本’，尝试进行某种……危险的‘修复实验’？”
“我知道，后一个选择，可能违背‘肃正’的一切准则，甚至可能带来新的风险。但我同样知道，单纯的‘静默’与‘封存’，或许永远等不到春天。有时候，一点‘变量’，一点‘风险’，可能就是打破僵局的关键。就像……当年我们决定启动‘织梦者’一样。”
“我将选择权，交给未来的‘火种’，也交给你，我残存的‘执念’。”
“对不起……孩子们……对不起……”
“艾瑟雅……即将离线。”
“愿逻辑……终得圆满。”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但那其中蕴含的悲伤、愧疚、不甘、以及最后那孤注一掷的“希望”与“托付”，却如同最炽热的岩浆，烫伤了陈石的意识。
他猛地睁开眼睛，踉跄后退一步，光影身躯明灭不定。
“陈石！”星瞳急忙扶住他。
陈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看向那个盘坐的“茧”，又看向中央那缓慢闪烁的神经网络节点——那就是“首席定义官·艾瑟雅”残存的“执念”与“守护”协议分支的结合体吗？它一直在等待，等待了无数岁月，等待着“火种”的到来。
而现在，他们来了。
洛珈是“修复协议”的载体，是“火种”。
而他陈石，是涅盘的秩序沉寂之源，是更强大的“火种”。
艾瑟雅的执念，等到了。
但那个选择……
给予这些被遗忘者“安宁”，还是利用他们进行“危险的修复实验”？
前者，意味着彻底净化这些“临界态”意识，让他们归于虚无，从此再无牵挂。这符合“肃正”的清理逻辑，或许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后者……则意味着要接触这些意识中可能残留的“混沌侵蚀”，尝试逆转或利用那种“混沌-秩序混合态”。这极度危险，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变异，甚至可能将混沌的污染引入自身。但艾瑟雅相信，这可能蕴含着打破逻辑之墟死局的“钥匙”。
陈石的目光，缓缓扫过那十几个寂静的“茧”。
他仿佛能听到，无数岁月凝固的哭泣，和无尽的、对“结局”的渴望。
他的目光，最终与星瞳担忧而坚定的眼神相遇。
选择，就在眼前。
而时间，正分秒流逝。
塔外，那瑰丽而诡异的天幕深处，暗红色的光斑，似乎又……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