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算盘空响,报应不爽(2/2)

人群里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震天的骂声,扔过来的烂菜叶、石子砸在陈万富脸上。他这才明白,自己那些费尽心机的“忠心”,到头来不过是人家平息民愤的祭品。被押上囚车时,他回头望了眼自家盐铺的招牌,突然想起在凤城的那个梦——原来报应来得这么快,还是日军亲手递过来的。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留下两道深痕,像极了他为陈家挣下的家业,终究被自己一步步碾成了碎末。

陈万富被日军抓进据点牢房时,手里还攥着半块被狱卒踩碎的算盘珠。冰冷的石墙渗着潮气,把他那件体面的绸缎马褂洇出深色的印子,倒像给满身的算计打了个狼狈的补丁。

起初是撞破头的愤怒。他隔着铁栏吼,声音劈得像被扯断的棉线:“我为皇军征了多少船?缴了多少税?你们眼瞎了?!”吼到嗓子冒烟,才发现牢门外的日军士兵连眼皮都没抬——他那些“功绩”,在人家眼里早成了该被清算的“罪证”。

接着是彻骨的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梁爬上来。他忽然想起被强征渔船时,船主跪在泥里骂他“不得好死”;想起盐商们在茶馆里啐他“汉奸胚子”,原来自己拼命踩着别人往上爬,最后脚下早成了万丈深渊,连个拉一把的人都没有。更让他心口发堵的是,他当初图什么啊?不就是想借着日本人的势发点国难财,再帮着姑爷陈先如在日本人跟前谋个体面前程,盼着他能升个官,陈家也好跟着鸡犬升天。他算盘打得有多精,如今就有多狼狈——财没发成,家业要败,姑爷的官帽连影子都没见着,自己反倒先成了阶下囚,这不是机关算尽一场空,反倒把自家性命搭进去了吗?

夜里躺在稻草堆上,摸着指间的白玉扳指——那是年轻时刚开盐铺,用第一笔赚来的银子打的。那时他总说“做生意得留三分余地”,可什么时候起,为了贪欲失了本分,为了升官发财攀附日军,日军连一分情面都没给自己留。他又想起陈先如,如今也跟着日军做事,跟他走的是一条路啊。自己尚且落得这般下场,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步了他的后尘?被日本人当棋子利用,等没用了就随手丢弃?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似的缠得他喘不过气,既悔自己的糊涂,又忍不住替女婿捏一把汗。

牢门吱呀响时,他以为是要被拉去枪毙,却见日军军官递来纸笔,让他“供出同党”。他盯着纸上“陈家盐铺”四个字,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自己费尽心机想保的家业,到头来不过是人家手里随时能撕烂的纸。

最后那点念想断了,他反而静了。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像尊被雨打坏的泥像。心里头空落落的,倒不是怕死,是突然想通了:他算计了一辈子盐价、船期、人心,却没算到,在这乱世里,想当条听话的狗,人家也未必留你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