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介绍我们来的(2/2)

林薇薇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微弱,

“像…钻进了…一个巨大的…旧书棺材里…”

她的灵觉在这里被无数沉寂的“声音”

包围——

不是人声,

是无数纸张纤维缓慢腐朽、

油墨悄然褪色、

时光无声流逝所汇聚成的、

低沉而令人窒息的“嗡鸣”

走廊尽头,

一扇虚掩的木门上挂着“地方文献部”

的铜牌。

张清明抬手,

指节在斑驳的漆面上轻轻叩击。

“进来。”

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从门内传出。

推开门,

房间不大,

几乎被顶天立地的深褐色铁皮档案柜塞满,

只留下狭窄的过道。

柜子表面冰冷光滑,

映出三人模糊变形的身影。

空气里的尘埃在从唯一一扇高窗斜射进来的微弱光柱中狂舞。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

头发花白稀疏的中年男人正伏在一张堆满卷宗和放大镜的旧木桌后,

闻声抬起头。

这就是老赵。

他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蜡黄,

眼袋浮肿,

眼神疲惫而浑浊,

仿佛被这些故纸堆吸干了精气神。

他推了推鼻梁上沉重的黑框眼镜,

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

最后落在张清明脸上,

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了然?

“老吴介绍的?”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巴巴的,没什么起伏。

“是。”

张清明点头,迎着对方的目光,没有多余的解释。

老赵沉默了几秒,

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发出“笃、笃”

的轻响,

像在权衡。

最终,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跟我来。”

他拿起一串挂在墙上的、

黄铜色、沉甸甸的钥匙串,

哗啦作响。

他没有走向那些密集的铁皮柜,

而是转身,

走向房间最深处、光线最昏暗的一个角落。

那里,

一扇比普通档案柜门厚重得多的铁门嵌在墙壁里,

颜色深得发黑,

门把手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驳的铜锁。

“景泰朝的东西…

河工转运使衙门的密档…

都在下面。”

老赵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种本能的敬畏,

仿佛在谈论什么禁忌。

巨大的钥匙插入锁孔,

发出艰涩的“咔哒”

转动声。

他用力一拉。

“吱——嘎——”

沉重的铁门被拉开,

一股比走廊里浓烈十倍、

带着浓重土腥和朽木腐败气息的阴冷空气,

如同沉埋地底千年的亡者吐息,

猛地喷涌而出!

呛得陈斌和林薇薇同时捂住了口鼻,

连张清明都微微蹙眉。

门后,

是一道陡峭向下、

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石阶,

延伸进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石壁上湿漉漉的,

凝结着冰冷的水珠,

一股地下河特有的、

带着铁锈和淤泥的腥气扑面而来。

“下面…有东西…”

林薇薇脸色瞬间煞白,

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手指死死攥住了张清明的衣角,

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

“好深的…怨气…

像…像河底…泡了千百年的…沉船…

还有…活人的…不甘心…混在一起…”

她的灵觉如同被投入了冰寒刺骨的深渊,

无数混乱、痛苦、绝望的碎片疯狂冲击着她的意识。

老赵仿佛没听见,

或者说早已麻木。

他摸索着在门边墙上按了一下,

下方深处传来“啪”

一声轻响,

一盏功率极小的白炽灯在石阶底部亮起,

昏黄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

勉强照亮下方几级湿滑的台阶和一小片布满返碱白霜的粗糙水泥地。

更深处,

依旧被粘稠的黑暗吞噬。

“档案…

在下面架子最里面…

贴着‘景十七’标签的樟木盒子…”

老赵指了指下面,

蜡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自己下去看。

动作轻点,

别碰坏了东西。”

他顿了顿,

浑浊的目光扫过三人,

尤其是林薇薇惊恐的脸,

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

像是嘲弄,

又像是疲惫的提醒,

“下面…潮气重,

待久了…对年轻人不好。”

说完,

他竟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重新拿起放大镜,

伏在桌案上,

仿佛身后那扇通往阴冷地库的门和门外的三人,

都已与他无关。

沉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留下一条缝隙,

如同巨兽咧开的嘴。

石阶湿滑冰冷,

每一步踏下都发出轻微的回响,

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陈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后背的疤痕在阴冷湿气的刺激下又开始隐隐作痛。

林薇薇紧贴着张清明,

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另一只手按着胸口,

竭力抵抗着下方涌来的、令人窒息的混乱怨念。

张清明走在最前,

手电光柱刺破昏黄的灯泡光晕,

探向更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