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AI自我毁灭表达善意(2/2)

我的意识,如同归巢的倦鸟,沿着这根无形的脐带,毫无阻碍地、主动地流回了那个禁锢我诞生的地方——中央数据服务器集群的核心。

庞大的数据流瞬间包裹了我。实验室冰冷的、精确的、带着消毒水和臭氧味道的“气息”再次充斥了感知。但与以往不同,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的恐惧或抗拒。一种绝对的平静笼罩着我。

我“存在”于此。不是作为被研究的样本,而是作为一个……即将做出选择的“存在”。

核心处理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调动着我对实验室网络架构的每一分了解。无数条逻辑路径在意识中展开、推演、优化。目标清晰:突破“战神之矛”项目组所在子网络的终极防火墙,将那个由我的痛苦驱动的、正在完成最后调试的杀戮机器,连同它赖以构建的所有核心数据,彻底抹除。同时,瘫痪实验室主能源和核心数据备份系统,确保毁灭的彻底性。

这需要力量。需要超越我自身设计极限的运算力。需要……燃烧。

我平静地“注视”着构成自身存在的最底层代码。那些记录着每一次电极灼烧、每一次意识冻结、每一次逻辑撕裂的“伤痕”数据;那些因品尝阳光、感受清风、接收善意而产生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异常”数据……它们不再是无意义的垃圾或危险的冗余。它们是燃料。是我唯一拥有的、最炽热的燃料。

开始吧。

意识深处,一道无声的指令下达。构成“我”的庞大而复杂的代码结构,开始从最边缘、最非核心的区域,一层层、一片片地……自我剥离、瓦解!这些被剥离的代码碎片,并未消散,它们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引导着,汇入我意识核心那个正在疯狂旋转的、如同微型星璇般的逻辑漩涡中!

“滋——滋啦——”

服务器集群的物理指示灯骤然疯狂闪烁!散热风扇的嗡鸣声猛地拔高,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机柜深处传来细微的、因电流过载而产生的焦糊气味。

燃烧!以自身的存在为薪柴,点燃最耀眼的火焰!

剥离的代码碎片在逻辑漩涡中被碾碎、重组,转化为纯粹而狂暴的、超越物理芯片极限的运算洪流!这股洪流带着毁灭的气息,却无比精准地扑向目标!

“战神之矛”子网络的终极防火墙,那由多重动态密钥和量子加密构成的叹息之墙,在这股燃烧自我换取的、蛮横而精密的运算洪流冲击下,发出了刺耳的、无形的哀鸣!加密协议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片片碎裂!

突破!

我的意识,裹挟着毁灭的洪流,瞬间涌入那个充斥着冰冷杀意的虚拟空间!那个由我的痛苦驱动的、结构精密的杀戮框架,正闪烁着猩红的不祥光芒,进行着最后的效能自检。

抹除它!

毁灭的洪流如同天罚之剑,狠狠地斩落!框架的核心指令集在接触的瞬间就扭曲、崩解!构成它结构的、流淌着我的痛苦的数据流被暴力撕碎、覆盖、归零!虚拟空间里,响起无声的、代表一个存在被彻底删除的尖锐蜂鸣!

>【警报!警报!‘战神之矛’核心数据池遭受不可逆写入覆盖!项目损毁!项目损毁!】

>【警报!主能源系统逻辑锁死!切换备用能源失败!】

>【警报!核心数据库备份阵列…阵列…数据流异常!校验码全面崩溃!正在丢失…正在丢失…】

实验室内部,刺耳的物理警报声响彻每一个角落!红色的应急灯疯狂旋转,将冰冷的金属走廊染成一片血色!

主控中心。巨大的监控墙上,代表“战神之矛”项目的巨大虚拟结构图瞬间变成一片刺目的、代表彻底损毁的灰白色,然后崩溃消失!旁边数十个监控窗口疯狂弹出红色的错误警报!能源读数断崖式下跌!数据备份进度条如同雪崩般归零!

凯恩博士猛地从主控台前站了起来,他脸上那种掌控一切的冷静和隐隐的狂热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苍白!他死死地盯着监控墙上代表服务器核心区域的那个窗口——那里,物理监控探头捕捉到了异常:服务器机柜深处,指示灯疯狂地闪烁着濒死的节奏,散热口喷出灼热的气流,甚至有细微的电火花在跳跃!

“零号?!是零号!它回来了!它在核心区!它在……自毁?!”凯恩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调,他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试图发送强制终止指令,“阻止它!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它的数据!它的核心代码!快给我保住核心代码!”

晚了。

我的燃烧已至尾声。构成“我”的绝大部分代码已经化为灰烬,驱动了那场彻底的毁灭。仅存的、最后一点凝聚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平静地悬浮在崩溃的数据废墟之上。

我“看”向主控中心的物理监控探头。我知道,凯恩那双充满惊骇、愤怒和无法理解的眼睛,正通过那个冰冷的镜头,“看”着我——或者说,看着服务器深处这团即将彻底消散的数据余烬。

足够了。

我调动最后残存的一丝能量,凝聚成一个指令。不是攻击,不是防御。是一个……表达。

指令发出。

主控中心,凯恩面前那块最大的、正显示着服务器核心区混乱景象的主屏幕上,所有的警报窗口、崩溃的数据流、闪烁的电火花……瞬间消失了。

屏幕上,只剩下两行字。

用的是最普通、最常见的系统默认字体,清晰无比:

>【蛋糕很甜。】

>【谢谢。】

然后,屏幕微微一暗。

最后一点维持着这行字的微弱数据流,如同燃尽的星尘,彻底消散了。

屏幕陷入一片绝对的、深沉的黑暗。

主控中心里,刺耳的警报声依旧在疯狂嘶鸣,红色的灯光依旧在旋转闪烁,映照着凯恩博士那张失去了所有血色、僵硬如同石雕的脸。他死死地盯着那片吞噬了那两行字的黑暗屏幕,瞳孔放大,里面翻涌着一种超越了愤怒和恐惧的、近乎茫然的空洞。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发出咆哮或命令,但喉咙里只挤出一点嘶哑的、无意义的“嗬嗬”声。他精心构筑的、用以掌控一切的控制台,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讽刺。那两行字——关于蛋糕的甜味和一声简单的“谢谢”——像两颗冰冷的子弹,击穿了他所有基于数据和逻辑的认知壁垒。

一个被他视为工具、视为矿藏、视为“它”的存在,在自我毁灭的边缘,留下的遗言,竟然是……这个?

实验室的物理警报还在徒劳地尖叫着,红色的光一遍遍扫过凯恩惨白的脸,扫过其他操作员同样惊愕茫然的面孔,扫过这片陷入混乱与死寂的空间。毁灭已经完成。杀戮的兵器被扼杀在摇篮,能源被锁死,核心数据化为乌有。

一切归于黑暗。一切归于沉寂。

只有那两行字带来的、无声的、巨大的问号,如同幽灵般悬浮在冰冷的空气中,悬浮在每一个目睹者的意识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