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千里冰封(1/2)

暴风雪在第四天凌晨到来。

起初只是零星的雪沫子,打在防炮洞的油布门上,沙沙作响。林锋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听了片刻——风声变了,从北边来的,带着松花江冰面开裂般的呼啸。

他起身披上棉衣,推开油布门。

门外已是白茫茫一片。雪不是在下,是在横着飞,被狂风卷成一道道白色的鞭子,抽打着阵地上的每一样东西。了望哨的伪装网在风中狂舞,固定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训练场上昨天战士们留下的脚印,此刻已被新雪彻底抹平。

能见度不足二十米。

“团长,进去吧,这风邪性!”哨兵裹着毯子缩在掩体里喊,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林锋没动。他眯着眼望向南方——昨天还能隐约听见的炮声,此刻完全被风雪吞噬了。这不是好兆头。大雪封路,补给困难,但同样,敌人的调动也会被掩盖。

身后传来脚步声。周大海用独臂撑着洞壁走出来,肩上披着件缴获的日军军大衣。

“这鬼天气。”他啐了一口,唾沫刚出口就被风卷走了,“哨兵刚报告,三号了望哨的伪装网被吹飞了,正在抢修。”

“伤亡呢?”

“没人受伤,但网子找不回来了——直接刮山沟里去了。”

林锋点点头:“通知各营连,加固所有工事,特别是防炮洞的顶盖。这种雪,压塌一两个洞不是不可能。”

“已经通知了。”周大海顿了顿,“还有个事——炊事班长老王刚才来找我,说粮食只够五天了。这场雪一下,后勤车队至少七八天进不了山。”

林锋沉默地看着漫天飞雪。五天。如果雪真下七八天,最后三天就得断粮。

“从今天起,口粮减两成。”他说,“干部带头减。告诉战士们,这是打仗,不是享福,饿不死就行。”

“明白。”

“还有,组织人手,去林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冻死的动物,野果,什么都行。”

周大海苦笑:“这天气,兔子都不出窝。”

“找找看。”

正说着,训练场方向传来喧哗声。几个人影在风雪中晃动,似乎发生了争执。

林锋和周大海对视一眼,朝那边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是二营的几个战士围着李文斌。地上躺着个人,裹在厚厚的棉袄里,正被李文斌和其他人往起扶。

“怎么回事?”林锋问。

李文斌抬头,脸上又是雪又是汗:“团长,是陈二柱。他非要出来练冰面行进,我说这天气练不了,他不听,结果摔了,扭了脚。”

地上的陈二柱咬着牙,脸疼得发白,但眼神倔强:“报告团长……我、我就是想早点练好……不能拖后腿……”

林锋蹲下,摸了摸他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

“抬到医疗队。”他站起身,看着陈二柱,“想练是好事,但得动脑子。这种天气,冰面上全是浮雪,滑不说,还看不清底下有没有裂缝。你这是训练,不是送死。”

陈二柱低下头。

“还有你们。”林锋环视在场的战士,“训练要科学,不是拼命。从今天起,所有室外训练科目,必须由连以上干部评估天气条件后批准。擅自训练的,关禁闭。”

“是!”

战士们抬着陈二柱往医疗队走。风雪中,他们的身影很快模糊。

周大海叹了口气:“这些新兵,劲儿是足,就是缺经验。”

“缺经验可以教,但命只有一条。”林锋转身,“走,去看看其他营。”

他们在风雪中穿行。

爆破连那边,胡老疙瘩正带着人加固炸药库——那是个半地下的掩体,顶上是圆木和土层。此刻积雪已经压了厚厚一层,胡老疙瘩担心承重不够,正指挥战士们把雪铲下来。

“团长!”胡老疙瘩看见他们,摘下狗皮帽子抹了把脸,“这雪再下一天,咱这库房非压塌不可。我寻思着,得加几根撑子。”

“需要什么材料?”

“木头就行,但得是粗的,碗口粗。”

林锋想了想:“去三营,他们那边有之前伐木留下的料,先挪用几根。打完仗再还。”

“好嘞!”

继续往前走。狙击手训练区设在背风的山坳里,相对好些,但风雪还是无孔不入。水生正在教几个新狙击手如何在风雪中保持观察——他们趴在雪地里,枪口和瞄准镜都用油布裹着,只露出一点点缝隙。

“看见什么了?”水生问一个趴着的战士。

“报告教官……除了雪,啥也看不见……”

“那就继续看。”水生的声音平静,“风雪天,敌人也会松懈,正是狙击的好时机。但前提是,你得先能在风雪里看见东西。”

他蹲下,指着远处的树林:“看那排松树,从左往右数第三棵,树干中段有个树疤,看见了吗?”

战士们努力看。许久,有人犹豫道:“好像……有个黑点?”

“那就是树疤。”水生说,“距离大约二百米。在这种天气,你能看见二百米外的树疤,就能看见二百米外敌人露出掩体的半个脑袋。”

他站起身,对林锋点点头:“团长。”

“练得怎么样?”

“还行。就是镜片起雾的问题还没彻底解决——呼吸的热气往上返,镜片一会儿就糊了。我让他们用嘴侧着呼吸,稍微好点,但不根本。”

林锋蹲下,拿起一支狙击枪。枪身冰凉,但握把处已经被战士的手焐得温热。他凑到瞄准镜前——果然,刚呼出一口气,镜片上就蒙了层白雾。

“用这个试试。”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拇指大小的透明胶片——那是上次缴获的物资里,夹在文件袋里的东西,像是某种实验材料,但他一直不知道有什么用。

水生接过一片,对着光看了看:“这是……”

“贴在镜片上,试试防不防雾。”

水生小心地把胶片贴在瞄准镜目镜上,然后凑上去呼了几口气。半晌,他抬起头,独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有用。雾凝在胶片外面了,里面还是清的。”

“那就分给狙击手。”林锋把剩下的胶片递给他,“省着用,就这几片。”

“是!”

离开狙击训练区时,林锋回头看了一眼。水生已经重新趴下,和战士们一起,像几块白色的石头,嵌在茫茫雪地里。

医疗队在阵地最深处的一个大山洞里。这里原本是猎户存放皮子的地方,现在收拾出来,铺上干草和毯子,就成了临时医院。

林锋进去时,沈寒梅正在给陈二柱处理脚踝。她用雪搓着肿起的地方,动作很轻,但陈二柱还是疼得直咧嘴。

“忍着点,不把淤血搓开,好得慢。”沈寒梅头也不抬,“你也是,这种天气练什么冰面行进?你们团长没说过,训练要讲科学吗?”

“说过……”陈二柱小声说。

“说过你还犯?”沈寒梅抬起头,看见林锋,愣了一下,随即继续手里的动作,“团长来了正好,管管你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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