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寻找地阳薯(1/2)

冰原的层次,陆烬在离开永冻城第十日,有了新的体认。

如果说永冻城外的荒野是严酷的,那么跨过“霜鬼之嚎”冰峡谷后,眼前展开的这片被老妖族战士称为“永寂冰原”的地域,便是彻底的死境。这里的风不呼啸——它直接剥夺声音。视野里没有飞雪——空气冷得连水汽都已冻结成肉眼难辨的晶尘,随着某种缓慢而巨大的气流在空中划出苍白的纹路,像是世界在呼吸时吐出的最后寒息。

“大人,裹紧。”苍牙的声音在陆烬耳边响起,比平日低沉许多,仿佛连声音都怕被这寒冷吞噬。

陆烬点了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脖颈处的毛皮领口摩擦皮肤,传来针刺般的痛楚。他身上裹着三层极地妖族的冰兽皮大氅,最外层是风隼司特制的、内嵌薄铝箔的隔热披风,但在这样的环境里,所有防护都显得单薄可笑。

冷。不是皮肤表面的冷,而是从骨髓深处开始冻结的冷。

每一次呼吸,鼻腔和气管都像被无数细碎的冰晶刮过,吸进肺里的空气没有温度,只有质感——粗糙、锋利、充满敌意的质感。谢知味调配的“虎狼之药”在胃袋里燃烧,提供着虚假的暖意,但陆烬知道这暖意的代价:他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太阳穴突突地跳,指尖却依然麻木。药力像一捧薪火投入冰海,短暂的光热后,是更深的寒。

队伍呈楔形前进。苍牙走在最前,他那高大的身躯在苍白的天地间像一座移动的黑色石碑。四名风隼司精锐两前两后,将陆烬护在中心,他们的步伐精确得如同尺规量出,每一次落脚都避开冰面上肉眼难辨的脆弱区域。五名妖族战士散在两侧,他们的鼻子微微抽动,耳朵不时转动——在这片连声音都被剥夺的土地上,他们依赖的是更原始的感觉。

“停。”苍牙突然抬手。

队伍瞬间凝固。陆烬屏息,调动那微弱却纯粹的心火,将感知缓缓铺开。

行者法相在这片天地间变得异常滞涩。如果说在永冻城,他能感知到万物情绪的“底色”与“流向”,那么在这里,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倾听一块巨石的“心跳”——并非没有,但那节奏缓慢到近乎停滞,冰冷到不带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漠然。绝对的、对生命毫无兴趣的漠然。

“前面,”苍牙指着左前方一片看似平坦的冰面,“冰层下面是空的。至少三十丈深。”

一名妖族战士蹲下身,摘下手套,将手掌按在冰面上。三息之后,他收回手,指尖已泛起不正常的青白色。“苍牙大人说得对。下面有……风。很慢的风,在转。”

冰裂隙。永寂冰原上最致命的陷阱之一。表面完整的冰壳下,可能是被古老洋流或地热活动蚀空的巨大空洞,一旦踏破,人会在瞬间坠入绝对黑暗的冰渊,连呼救都来不及传出。

陆烬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那死寂的道炉。没有真元,没有神通,只剩那一点自心火中淬炼出的纯粹感知力。他“看”向苍牙所指的方向——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更本质的“触觉”。

他“感觉”到了。

那不是温度的变化,也不是声音的波动,而是……规则的“稀薄”。就像一幅织锦的某处,经纬线突然变得松散,露出背后的虚无。在那片冰面之下,支撑着物质存在的某种基础秩序,比周围更薄弱,更接近“无”。

“绕行。”陆烬开口,声音沙哑,“右侧三十步,贴着那块凸起的冰岩走。”

苍牙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队伍开始缓慢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大人怎么知道的?”一名年轻的妖族战士忍不住低声问同伴。他们妖族对冰层有世代相传的直觉,但那是需要身体接触才能确认的。陆烬只是站在那里,闭了闭眼。

年长的妖族战士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敬畏:“闭嘴。那是‘行者’的本事。”

陆烬听见了,但没有回应。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维持行走上。双腿像灌了铅,又像已经不是自己的——神经传来的信号延迟而模糊,仿佛身体在逐渐脱离意识的控制。药力带来的暖意开始消退,寒意像无数细针,顺着脊椎往上爬,试图刺入他的大脑。

他想起了临行前谢知味严肃的脸。“这药是借来的时间,大人。每次服用,都是在预支您身体最后的本钱。越往北,药效会越短,反噬会越重。”

“多久?”

“在永寂冰原那样的地方……最多两个时辰,您就必须休息。强行支撑的话——”谢知味没有说下去,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陆烬抬头看天——如果那一片苍白还能被称为“天”的话。没有太阳,没有云层,只有均匀到令人绝望的灰白。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参照。他们出发多久了?一个时辰?还是已经两个时辰了?

“大人。”苍牙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些。陆烬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有一瞬间的恍惚,脚步踉跄了一下。两名风隼司成员已经无声地靠近,随时准备搀扶。

“我没事。”陆烬稳住呼吸,“继续。”

但苍牙没有动。他解下腰间的水囊——不是皮质的那种,而是用某种深色树脂密封的硬壳容器。“喝一口。妖族用这个装烈血酒,能暖身。”

陆烬接过,拧开盖子。一股辛辣到刺鼻的气味冲出来,混杂着草药和某种动物血液的腥气。他仰头灌下一口,液体像烧红的刀子滑入喉咙,在胃里炸开一团火。剧烈的咳嗽立刻涌上来,他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

苍牙的大手拍在他背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这地方,连俺都心里发毛。”他压低声音,只有陆烬能听见,“你看那些崽子们。”

陆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五名妖族战士虽然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势,但他们的尾巴——妖族情绪最诚实的反射——都紧紧夹在腿间。耳朵不是灵活转动,而是僵硬地贴在头皮上,只有尖端在细微颤抖。

他们在恐惧。

不是对具体危险的恐惧,而是对这种环境本身的、烙印在血脉深处的本能恐惧。连世代生活在极地的妖族都觉得“这里不该来”的地方。

“霜鬼呢?”陆烬喘息稍定,问道。永冻城外的荒野上,那些由寒潮孕育的扭曲生物是他们日常的威胁之一。

“霜鬼?”苍牙咧嘴,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表情,“那东西要‘吃’才能活。这里连个活物都没有,它们来了也得饿死。”

无生之地。

陆烬站直身体,目光扫过眼前这片苍白的、死寂的、美丽到令人心寒的冰原。冰面不是平整的,而是在漫长岁月中被风雕刻出无数细密的纹路,像某种巨兽的鳞片,又像冻结的、永不停息的波浪。光线在这里被反复折射,没有影子,一切都浸泡在均匀的、冰冷的白光里。

“继续走。”他说,声音比刚才稳了一些,“谢知味的地图上标注的第一处地热异常区域,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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