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从未出过问题(2/2)

“为什么,要在锅冷的时候,将裂缝,敲得更宽?”

小学徒,看着苏明理那双,清澈而专注的眼睛,心中的恐惧,渐渐地,被一种,被重视的,激动,所取代。

他,擦了擦眼泪,努力地,回忆着,爷爷,当年教给他的话。

“因为……因为我爷爷说,铁,跟人一样,也有‘脾气’。它,热的时候,‘脾气’就大,身子,就‘胖’。冷的时候,‘脾气’就小,身子,就‘瘦’。”

“我们,要在它‘脾气’小,身子‘瘦’的时候,把那道伤口,给它,‘撑’开。然后再用,烧得滚烫的,‘脾气’最大的铁水,去填满它。”

“这样,等那滚烫的铁水,也慢慢地,‘脾气’变小,身子变‘瘦’的时候,它,就会,死死地,‘抱’住,那道,被撑开的伤口。”

“爷爷说,这叫……这叫,‘以铁,锁铁’。”

小学徒,用他那,最朴素,最充满乡土气息的,拟人化的语言,将一个,极其深奥的,物理学原理,给描述了出来。

热胀冷缩。

预置应力。

利用,补丁材料,在冷却收缩时,产生的,巨大的,拉应力,去抵消,并反向压紧,铸件本体,那原本存在的,张应力!

从而,达到,弥补裂缝,甚至,让修补后的强度,比原来,更高的,目的!

这,在现代材料学中,是一种,极为常见,也极为有效的,大型铸件修复技术!

而在场的,那些,饱读经书的算学大家,那些,经验丰富的冶炼宗师,听着这番,充满了“脾气”、“胖瘦”的,孩童般的言语,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不以为然的,轻蔑的,笑容。

他们觉得,这,简直是,胡闹。

是乡野村夫的,无稽之谈。

然而。

有一个人,没有笑。

苏明理。

他的眼中,那丝曙光,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一轮,熊熊燃烧的,太阳!

“以铁,锁铁……”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那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了一股,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心悸的,强大的,气场!

他没有去,跟任何人,解释,这其中,那复杂的,物理学原理。

因为他知道,任何的解释,在,根深蒂固的经验面前,都是苍白的。

他,要用的,是,事实!

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呼延师傅!”他猛地,转向,那位,早已心灰意冷的,冶炼宗师。

“在!”

“你,现在,立刻,带领冶炼部所有的人!用我们,最好的精钢,和,那块‘天外陨铁’,以,七三之数,重新,为我熔炼一炉,最精纯的,合金钢水!”

呼延硕一愣:“督办大人,还要炼?可是……可是,这汽缸……”

“不必再铸整个汽缸!”苏明理,打断了他,“我只要,钢水!一炉,足以,填满这条裂缝的,滚烫的,钢水!”

“是!”呼延硕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领命而去。

“孙师傅!”苏明理,又转向,那位,还在发愣的,精密机械部的老师傅。

“小……小人在!”

“你,立刻,带领你部里,所有,手艺最好的,冷锻师傅!用,最小的锤,最细的錾子,给我,沿着这条裂缝,敲!”

“将这条裂缝,给我,均匀地,扩大……一分!”

“什么?!”孙连城,大惊失色,“督办大人!不可啊!这……这汽缸,本就已经裂了!再敲,那……那岂不是,要,彻底散架了?!”

“执行命令!”苏明理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出鞘的,利剑!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一条,宽度为一分的,均匀的,凹槽!”

“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孙连城,被苏明理眼中,那股,冰冷的,决绝的杀气,给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再也不敢,有半分的质疑。

“是!是!小人……遵命!”

他连滚带爬地,带着一群,同样,满脸困惑的徒弟,冲向了那巨大的汽缸。

“张部长!利玛窦先生!”

“在!”

“你们,立刻,用最精密的方法,给我计算出,这条,被扩大了的裂缝的,准确的,容积!精确到,毫!”

“遵命!”

一道道命令,从苏明理的口中,清晰而迅速地,下达。

整个,原本,已经陷入停滞的,铸造工坊,瞬间,又重新,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所有的人,都行动了起来。

没有人,再敢质疑。

因为,他们都从,苏明理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的,疯狂!

夜,更深了。

工坊之内,炉火,再次,熊熊燃起,将所有人的脸,都映照得,通红。

“叮叮当当”的,细密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孙连城,和他手下,最顶尖的二十名冷锻师傅,正趴在,冰冷的汽缸内壁上,用,特制的小锤和錾子,小心翼翼地,对那道裂缝,进行着,精细的,扩宽作业。

这是一项,极其考验,耐心和技艺的活。

每一锤的力道,都必须,精准无比。

既要,将裂缝的边缘,敲击得,向两侧,微微延展。

又不能,破坏,汽缸本体的,结构强度。

老师傅们,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们的眼中,充满了专注。

而在另一边的高炉前。

呼延硕,正亲自,掌管着风箱。

他,没有再用,葛常那套,玄之又玄的,“纯阳真火”理论。

他,用的是,他自己,最原始,也最可靠的,办法——听声,观色。

他的耳朵,像猎犬一样,捕捉着,风箱每一次,拉动时,火焰,发出的,细微的,爆鸣声的变化。

他的眼睛,则死死地,盯着,炉口,那道,观察孔。

看着,里面的铁水,从暗红,到橘红,再到,耀眼的,金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