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玄甲都(2/2)

训练是残酷的。天不亮即披甲负重越野,锤炼体力与耐力。上午是枯燥至极的骑术训练,从控马、慢步、袭步,到马上转向、侧身劈砍、回马刺击。下午是阵列配合,两骑并驰,十骑成行,百骑成阵,学习楔形阵、锋矢阵、鹤翼阵的变换与冲锋。夜间学习旗语、金鼓、辨识方位。伙食是全军最好的,但纪律也最严苛,稍有懈怠,便是鞭笞。石坚与陈彦身先士卒,与士卒同吃同住,摸爬滚打。那三百老卒更是训练的标杆与教官,将河阳血战的经验与教训,融入每一次操练。

如此大规模的秘密行动,纵使再谨慎,也难保完全不露痕迹。战马的异常流动,铁矿煤炭的集中消耗,深山中的隐约人喧马嘶,还是引起了外界的注意。

太原,晋阳宫。

“父王,潞州方向,战马流入异常,多地马市出现不明身份的大宗买主,所购皆上等战马。磁州铁矿产出,有近三成去向不明。潞州西北深山,似有大规模营造,樵夫猎户皆被驱离。”李存信禀报。

李克用碧眼闪烁,冷笑道:“李铁崖这独臂子,看来是疼得狠了,想再造一支铁骑?哼,就凭他那点家底,能练出什么花样?买马?某倒要看看,他能买多少!传令下去,与潞州那边的‘生意’,可以继续做,价格……再提三成!某要用他的钱,来养某的兵!”

盖寓沉吟道:“大王,李铁崖扩骑,其志非小,恐是针对朱温,亦对我河东有所防备。然,其若真能成军,于朱温而言,如鲠在喉。不妨……稍作扶持,令其与朱温互相撕咬。”

“先生所言有理。”李克用点头,“卖马可以,但劣马充数。精良甲胄、弓箭,一概不售。让他慢慢练吧!”

汴州,梁王府。

“大王,昭义李铁崖,近来动作频频。其境内赋税陡增,似在敛财。边境稽查,查获数批试图北上的大宗盐铁,目的地疑似云、朔。更有密报,其似乎在深山之中,秘密操练兵马,疑似骑兵。”谋士李振呈上密报。

朱温双眼扫过,嗤之以鼻:“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搞些小动作罢了。骑兵?岂是人人可练?没有良马,没有甲胄,没有经年累月的操演,不过是骑马的步兵而已!传令杨师厚,给某盯紧河阳对面,若其敢有异动,即刻剿灭!再派些得力人手,混入潞州,给某查清楚,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冬去春来,夏尽秋至。深山营地中,两千玄甲骑士已初具规模。尽管战马尚未完全到位,甲胄还在陆续打造,但基本的队列、骑术、战术训练已步入正轨。这一日,李铁崖在冯渊、谢瞳、韩德让的陪同下,秘密莅临校阅。

校场上,寒风凛冽。约千五百骑已初步配齐马匹(部分为训练用马),披挂着简易的训练皮甲,列成三个方阵,肃然无声。虽然装备不全,但那股历经严格筛选和残酷训练凝聚出的肃杀之气,已令人心悸。

石坚披甲立于阵前,见李铁崖至,抱拳行礼,随即转身,令旗挥动。

鼓声起,三个方阵应声而动。中间方阵摆出厚重的墙式阵型,缓缓推进,虽步伐未臻极致整齐,但那股如山岳推移的沉重压力已扑面而来。左右两翼方阵则迅速变阵为锋矢,从侧翼高速穿插,模拟包抄合击。尽管因装备所限,未进行全速全甲冲锋,但阵型变换之熟练,骑士控马之精准,已远非昔日可比。

“变阵!骑射!”石坚大喝。

阵型再变,骑士们于疾驰中张弓搭箭,箭矢虽未装箭头,但破空之声凄厉,大部分命中百步外的草靶。

李铁崖默默观看,良久,对身旁的石坚道:“将士用命,训练刻苦,已见成效。然,重骑之要,在于人马合一,冲阵破坚。甲胄不全,战马未齐,尚难言成军。还需加紧。”

“末将明白!”石坚肃然,“甲胄已到位六成,战马已得千五百匹,其中良驹约八百。预计开春之前,可全部到位。届时,末将必为将军练出一支可堪野战的铁骑!”

“不是可堪野战,”李铁崖目光锐利如刀,望向东南汴州方向,又转向北面太原,“是要能正面击破‘厅子都’,对冲不逊‘铁林军’的铁骑!时间不多了,石坚。”

“末将……誓死以赴!”石坚单膝跪地,重重抱拳。

离开营地,回程路上,冯渊低声道:“将军,玄甲营扩建之事,虽竭力遮掩,然恐难久瞒。朱温、李克用,必已警觉。”

李铁崖望着远处苍茫的太行山,缓缓道:“无妨。待我两千玄甲成军,披坚执锐之日,他们警觉也罢,不警觉也罢,皆已无用。眼下,只需时间。传令韩老,开源节流之策,需雷厉风行,但有阻挠,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告诉石坚,缺什么,要什么,直接报我!一年,我只给他一年时间!”

寒风卷起积雪,扑打在脸上。李铁崖知道,他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一场倾尽昭义之力、豪赌未来的疯狂铸剑。成,则昭义或有与天下强藩一较短长的资本;败,则万事皆休。玄甲重铸之日,便是昭义亮剑之时。而那一天,正随着每一匹战马的嘶鸣,每一锤锻打的火星,迅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