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炀皇帝上之下(2/2)
一开始,内史侍郎薛道衡因为才学出众,名气特别大,长期处在重要职位上。隋文帝晚年的时候,他被调出京城去当襄州总管。隋炀帝即位后,把他从番州刺史任上召回来,想让他当秘书监。
薛道衡回来后,给隋炀帝献上一篇《高祖文皇帝颂》,隋炀帝看了不高兴,跟苏威说:“薛道衡把先朝说得那么好,这就跟《诗经·鱼藻》里讽刺周幽王的意思差不多啊。”就封薛道衡做司隶大夫,打算找机会治他的罪。司隶刺史房彦谦劝薛道衡别跟人来往,说话做事低调点,薛道衡不听。正好赶上讨论新的法令,一直定不下来,薛道衡就跟大臣们说:“要是高颎还活着,这法令早就定下来实行了。”有人把这话告诉了隋炀帝,隋炀帝生气地说:“你还想着高颎呢!”就把薛道衡交给执法的人去审问。裴蕴上奏说:“薛道衡仗着自己有才,又资格老,心里根本没皇上,把过错都推给国家,还乱搞事情。要说他的罪名,好像不太明显,但从他的心思来看,那就是大逆不道。”
隋炀帝说:“没错。我年轻的时候跟他一起做事,他就看不起我年纪小,还跟高颎、贺若弼他们在外面滥用权力。等我当了皇帝,他心里一直不安分,就因为天下太平,才没机会造反。你说他大逆不道,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薛道衡觉得自己犯的不是啥大错,催着司法部门赶紧结案,想着上奏的时候隋炀帝肯定会赦免他,还让家里人准备酒菜,等着客人来祝贺呢。
结果上奏后,隋炀帝让他自杀,薛道衡根本没想到会这样,一时下不去手。司法部门又上奏,最后就把他勒死了,他的妻子儿女也被流放到且末。天下人都觉得他挺冤的。
隋炀帝大规模检阅军备物资,称赞兵器铠甲做得好,宇文述趁机说:“这可都是云定兴的功劳啊。”隋炀帝马上就提拔云定兴做太府丞。
【内核解读】
大业五年(公元609年)的这段记载,像一部浓缩的“隋亡前史”——表面上帝国达到巅峰,疆域、户数、声威都创下纪录;但细究细节,每个“辉煌”的背后都藏着加速崩塌的隐患,字里行间全是隋炀帝统治的致命缺陷。
“盛世”的真相:用民力堆出来的泡沫
史书记载这一年“隋氏之盛,极于此矣”:一百九十个郡、一千二百五十五个县,八百九十万户,疆域东西九千多里、南北一万四千多里,西域二十七国臣服,吐谷浑故地设郡,丝绸之路似乎彻底打通。但这份“盛”,是用百姓的血肉堆起来的。
为了西巡炫耀,隋炀帝强令武威、张掖的百姓“盛饰纵观”,衣服车马不够鲜亮就由郡县逼迫筹备;为了维持西域驻军,西京及西北诸郡每年向塞外转运物资“钜亿万计”,运输途中因艰险或寇掠导致人畜死亡的,郡县竟要“征破其家”——百姓不仅要承担沉重劳役,还要为运输损失兜底,“西方先困”只是开始,全国的民力早已被透支。
更荒诞的是,为了所谓“龙种”,他在青海放两千匹母马求“龙马”,最终“无效而止”。这种劳民伤财的迷信行为,与西巡时“骑乘嗔咽,周亘数十里”的排场形成呼应:这位帝王在乎的从不是实际治理,而是“面子工程”的极致。
帝王的虚荣:用权力赌国运的任性
隋炀帝的统治逻辑,始终围绕“自我炫耀”展开。他西巡的核心目的,不是稳定边疆,而是向西域诸国证明“中国之盛”。他得意地对臣下嘲讽“江东诸帝”深居宫中,自诩“巡狩”是盛世标配,却把巡狩变成了一场耗资无度的“帝国秀”。
为了这场秀,他可以因“桥未成”就斩杀都水使者及9名督役者,用酷法逼出效率;可以让文武百官、后宫妃主在大斗拔谷的风雪中“饥馁沾湿”,士兵冻死者过半、马驴损失十之八九,而他关心的只是“万国来朝”的场面。
这种“面子高于一切”的任性,在军事上更显危险:讨伐吐谷浑时,右屯卫大将军张定和因轻敌不披甲而战死,暴露了将领的轻率;追击伏允的梁默部又兵败被杀,可见军事行动的随意性。帝国的武力,竟成了帝王炫耀的工具,而非稳固统治的保障。
制度的崩坏:从“均田”到“酷法”的谎言
这一年,隋炀帝下诏“天下均田”,看似延续北魏以来的惠民政策,但结合“民间铁叉、搭钩、刃之类皆禁之”的禁令,不难看出真实目的:一方面用“均田”名义安抚百姓,另一方面收缴农具类铁器,实则是加强对民间的控制——怕百姓反抗,更怕他们“不老实”。
而裴蕴的“貌阅”(核对户口)更暴露了制度的败坏。他以“一人不实则官司解职”的酷法逼出二十四万新增男丁、六十四万新增人口,被隋炀帝赞为“全由裴蕴”。但这种“成果”是靠株连和胁迫得来的:允许百姓举报,被举报者要替举报者缴赋役,本质是制造民间互相监视的恐怖氛围。
更可怕的是裴蕴掌握司法后的操作:“所欲罪者,则曲法锻成其罪;所欲宥者,则附从轻典”,刑部、大理寺都成了摆设。这种“朕即法律”的专制,让制度彻底沦为帝王意志的工具——薛道衡因一句“向使高颎不死”就被罗织“悖逆”罪名赐死,天下冤之,却无人敢争,可见统治机器已完全失能。
崩塌的伏笔:从内部溃烂的统治
这一年的“盛”,本质是帝国的“回光返照”。隋炀帝看似掌控一切:改东都、控西域、制突厥(立始毕可汗),但核心统治集团早已溃烂。
薛道衡之死,是对功臣集团的公开清算——因怀念前朝旧臣就被定为“无君之心”,暴露了隋炀帝的猜忌与狭隘;裴蕴、宇文述之流靠迎合上意上位(宇文述一句话就让云定兴升官),说明朝堂已被“顺我者昌”的小人占据;而吐谷浑新立可汗顺“不果入而还”,则显示边疆治理的失败——靠武力征服的土地,终究无法靠虚名稳固。
大斗拔谷的风雪中,“后宫妃、主或狼狈相失,与军士杂宿山间”的狼狈,恰是这个帝国的隐喻:表面的光鲜下,早已是上下离心、危机四伏。
结语:巅峰即是悬崖
大业五年的“极盛”,其实是隋朝从巅峰坠落的起点。隋炀帝用无限透支民力换来了疆域的扩张与万国来朝的虚荣,用破坏制度与诛杀异己换来了暂时的“集权”,却没意识到:百姓的忍耐有极限,制度的崩坏不可逆,人心的离散难挽回。
这一年之后,隋末农民起义的烽火即将燃起。所谓“盛极”,不过是专制皇权在崩塌前,最后一次用力挥舞的鞭子——抽向百姓,也抽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