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蛆虫之生(1/2)

环城防线根本算不得防线。

就是道临时刨出来的土沟,宽两米,深一米五,沟壁糊着烂泥和稻草,被太阳晒得裂开密密麻麻的口子。沟沿堆着沙袋,不少已经被上午的炮火震塌,露出底下黑褐色的冻土。风一吹,土腥味混着血腥味往鼻子里钻,呛得人肺管子疼。

第五团的仆从军缩在沟里,没人说话,只有防毒面具过滤阀发出的“呼哧”声,此起彼伏。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四个数字,刻在袖口的布片上。

编号4127的士兵蹲在猫耳洞的角落里,后背贴着冰冷的泥土。他的防毒面具歪了半边,露出下巴上的一道疤。身边,编号6666的女人正往他身上靠,她的防毒面具早就摘了,扔在一边,脸上沾着泥污,嘴唇干裂,眼神却亮得吓人,像饿极了的狼。

“再来一次。”6666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手已经伸到了4127的腰带上。

4127没动,只是瞥了一眼猫耳洞里的另外四个人——班长0911,还有三个只剩半条命的家伙,编号早就记不清了。他们的目光都黏在6666身上,像苍蝇叮着腐肉。

“别闹。”4127的声音闷在防毒面具里,“敌人要冲上来了。”

“冲上来又怎样?”6666嗤笑一声,手更用力了,“昨天第一道防线的那帮人,不也以为能守住?最后剩几个?八百!八百个活口!我们这些编号的,死了连个坟头都没有。”

她的话像针,扎得猫耳洞里的人都哆嗦了一下。

0911磕了磕手里的步枪,枪托上的漆掉得精光。“闭嘴。”他的声音比4127更闷,防毒面具的镜片上蒙着一层水汽,“团长说了,守到天黑。天黑就能撤进城里,打巷战。”

“守?”6666笑出了声,伸手摸了摸0911的防毒面具,“班长,你看看这防线!烂泥糊的!240毫米的攻城炮再来一炮,咱们全得埋在这儿!沈团长是大官,阿烈长官是忠嗣学院出来的,人家有后路!咱们呢?咱们就是垫背的!”

提到阿烈,4127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见过阿烈几次。那个年轻人,穿着挺括的军装,腰上别着指挥刀,跟在沈团长身后巡视防线。也是仆从军出身,却被沈团长一眼看中,成了长官,不用蹲在烂泥沟里,不用听炮弹的尖啸,甚至不用一直戴着防毒面具。

凭什么?

4127的手指攥紧了,指甲嵌进掌心。他看着6666那张沾着泥污的脸,突然就想,要是自己是个女人就好了。要是能勾上沈团长,哪怕只是一夜,是不是就能不用待在这儿,不用等着被炸成肉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6666的动作打断了。她已经扯开了4127的腰带,冰凉的手指贴了上来。

“怕什么?”6666凑到他耳边,气息灼热,“快活一秒是一秒。等炮弹落下来,想快活都没机会了。”

猫耳洞里的另外三个人动了。他们慢慢围过来,目光里的贪婪快要溢出来。4127没有反抗,他甚至主动摘掉了防毒面具,露出那张被硝烟熏得蜡黄的脸。

0911没有动,只是靠在洞壁上,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手指在步枪扳机上摩挲着,喉结滚动了一下。

“班长,来不来?”6666的声音带着喘息,看向0911。

0911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放下了步枪。他摘掉防毒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角的疤痕扭曲着,像一条蚯蚓。

猫耳洞里的空气变得浑浊而燥热。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泥土掉落的细碎声响。

就在这时,防空警报响了。

尖锐的鸣笛声刺破了战场的死寂,紧接着,是远处传来的轰鸣声——不是炮弹,是轰炸机。

“敌机!敌机来了!”

战壕里有人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绝望。

4127猛地推开6666,抓起防毒面具往脸上套。0911也反应过来,一把抄起步枪,冲到猫耳洞的出口。

抬头望去,黑压压的轰炸机群正从云层里钻出来,像一群遮天蔽日的乌鸦。炸弹从机腹坠落,拖着白色的尾迹,越来越近。

“卧倒!都给我卧倒!”0911的吼声撕破了空气。

猫耳洞里的人瞬间扑在地上,死死地贴着泥土。4127的心脏狂跳,他能听到炸弹划破空气的尖啸,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头里。

“轰——!”

第一枚炸弹落在了战壕的左翼。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猫耳洞都在摇晃,泥土簌簌往下掉,砸在背上生疼。4127紧紧闭着眼睛,浑身发抖。他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惨叫声,还有机枪扫射的“哒哒”声——那是敌人的第二波进攻,跟着轰炸机来了。

“冲啊!”

“杀进城里去!”

英法联军的喊杀声清晰可闻,越来越近。

0911猛地爬起来,抓起步枪就往外冲。“抄家伙!守住防线!团长说了,守到天黑!”

4127也跟着爬起来,他的腿软得像面条,却还是抓起了身边的步枪。猫耳洞里的另外三个人,刚爬起来就被一枚落在洞口的炮弹炸飞了,残肢和泥土一起溅进来,糊了4127一脸。

他吐了一口,嘴里全是血腥味。

战壕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仆从军的士兵们疯了一样扣动扳机,子弹打在敌人的钢盔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但联军的士兵太多了,他们踩着坦克的残骸,越过反坦克壕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240毫米的攻城炮还在轰鸣,每一发炮弹落下,都能带起一片血肉模糊。

“右翼!右翼顶不住了!”有人在喊。

“机枪手!机枪手死了!”

4127看到,一个编号3582的士兵,刚架起机枪,就被一颗炮弹炸成了两截,机枪歪在一边,还在突突地扫射着天空。

6666也爬了起来,她没拿枪,只是捡了一颗手榴弹,咬开保险,扔了出去。手榴弹在敌群里炸开,掀翻了两个士兵。她的脸上溅满了血,却笑了起来,笑得像个疯子。

“杀!杀啊!”她尖叫着,捡起地上的一把刺刀,冲了出去。

4127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冲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开枪,只知道往前冲。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有的被子弹打穿了胸膛,有的被炮弹炸飞了脑袋,有的被刺刀捅穿了肚子。

血,到处都是血。

染红了烂泥,染红了稻草,染红了他的军装。

不知过了多久,冲锋的敌人退了下去。

战壕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伤员的呻吟声,和防毒面具过滤阀的“呼哧”声。

4127靠在沙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步枪已经没子弹了,胳膊被弹片划伤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他环顾四周。

八千人的环城防线,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到处都是尸体,有的躺在战壕里,有的挂在沙袋上,有的掉进了反坦克壕沟里,和泥土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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