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算盘、伤口（2/2）

“兴和地区，必须恢复绝对控制！” 岗村宁次对负责此方向的参谋长道，“增派一个中队的兵力给池田，配属特种侦察分队。命令他们，夏季务必肃清兴和以南山区的八路军，确保征粮计划顺利进行。对平山、唐县，继续加强封锁，尤其是对粮食流入的渠道，要彻底掐断！通知特高课，‘樱花’既然暴露了，就启用备用方案，重点收集八路军粮食储藏点和兵工厂的情报。”

重庆，曾家岩官邸。 蒋介石看着戴笠呈上的、关于日伪军和八路军在太行山地区伤亡对比的分析，久久不语。最终，他提笔批示：“倭寇受挫，共军亦伤元气。此诚两虎相争之局。令我敌后力量，暂避锋芒，积蓄实力。对林峰部之动向，尤须密切关注，其若真能北取兴和，或可稍缓陕北之压力。然防范之心，不可无。”

这道模棱两可的指示，反映了重庆方面复杂的心态：既希望八路军继续消耗日军，又生怕其坐大；既乐见日军在太行山流血，又对八路军展现出的顽强和战术能力深感忌惮。

唐县城内。 陈致远将纵队送来的有限压缩干粮，掺入大量的野菜和树皮粉，熬成糊糊分给守城军民。他按照新方针，将兵力进一步收缩，控制几个核心院落和地道枢纽，而将大部分城区变成布满陷阱和冷枪手的迷宫。日军的炮击和试探性进攻仍在继续，但唐县守军像一颗深深嵌入岩石的钉子，虽然锈迹斑斑，却始终无法被拔出。

兴和县城。 得到增援的池田大尉，底气足了些。他一方面加固城防，应对城外八路军的冷枪冷炮；另一方面，开始策划对南部山区的“清剿”，以确保即将开始的夏收征粮。但他发现，城外的“土匪”变得异常狡猾和顽强，他们不再固守一村一寨，而是神出鬼没，专门袭击小股征粮人员和落单的哨兵。皇军下乡的代价，正在急剧升高。

在更隐秘的战线。 徐峰对“樱花”残余网络的追查取得了突破。他们顺藤摸瓜，抓住了“老邢”在撤离前发展的另一个下线——一个在根据地供销社工作的会计。此人供出了“老邢”可能的几个藏身联络点区域。同时，在方静医生的持续关怀和根据地宽大政策的感召下，杨秀兰彻底放下了包袱，不仅积极工作，还主动提供了她所知道的、关于敌特可能利用的一些药品鉴别和传递情报的细节，帮助保卫部门完善了防范措施。

五月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太行山。

雨水暂时浇熄了战火，也给饥渴的土地带来了滋润。但在灵丘与广灵交界的一处隐蔽山村，三旅的一个“护粮队”正在帮助老乡抢收仅存的几亩早熟麦子。暴雨中，一支日军“特种讨伐队”循着踪迹悄悄摸了过来。

发现敌情的哨兵鸣枪报警。护粮队队长——一位姓刘的连长，立即指挥战士和乡亲转移粮食，同时带领一个班抢占村后高地阻击。暴雨如注，视线模糊，枪声在山谷间回荡。刘连长和战士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顽强阻击了日军半个多小时，为粮食转移赢得了时间。最后时刻，刘连长拉响了集束手榴弹，与冲上来的几名日军同归于尽。

粮食保住了大半，但刘连长和六名战士牺牲。他们的遗体被乡亲们冒着雨偷偷掩埋在山坡上，没有墓碑，只有几块不起眼的石头。

消息传到纵队司令部，林峰默然良久。他走到地图前，在灵丘的位置画了一个小小的记号。这就是这个夏天的缩影：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战，只有无数个这样无声、惨烈、关乎生存的小规模搏杀。每一天，每一粒粮，都可能需要用鲜血去换取。

日军的伤口在流血，八路军的伤口更深。但一方是为了掠夺和征服，另一方是为了生存和家园。正是这最本质的区别，支撑着那一万六千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战士，在饥饿、疾病和强大敌人的双重压迫下，依然死死握着手中的枪，将目光投向北方，投向那座名叫兴和的城池，以及城池之后，那渺茫却从未熄灭的希望。

夏季的绞索，正在潮湿闷热中，缓缓收紧。而打破绞索的雷霆，或许就孕育在下一场争夺粮食的无声战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