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彼此依存的经济链(1/2)
雨后的明都,空气清新得让人想要深呼吸。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上挂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无数细小的钻石。小贩们推着车重新出现在街头,叫卖声此起彼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古月娜和云闲走在街上,感受着这座城市雨后特有的活力。
她们今天要去见第三个人——一个商人。
按照云闲的说法,第三个案例不是关于契约,也不是关于守护,而是关于更实际的东西:经济。
“经济?”古月娜当时有些疑惑。
“对。”云闲点头,“利益,有时候比道德更有力量。当两个群体因为经济利益深度绑定,即使有仇恨,也会因为利益而克制。”
她当时没有多说,只是给了古月娜一个地址:城西的“百工坊”。
百工坊是明都最大的手工业区,聚集了数百家作坊,生产各种商品——从家具到工具,从布料到魂导器零件。街道两旁全是作坊的门面,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织布机的梭子声、工匠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独特的交响乐。
古月娜和云闲在一家木工作坊前停下。
作坊的门面不大,但很整洁。橱窗里陈列着各种精美的木制品——梳妆盒、首饰盒、小摆件,每一件都雕刻精细,看得出工匠的手艺很好。
推门进去,里面弥漫着木屑的清香。一个中年工匠正在工作台前忙碌,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专注地雕刻着一块木料。
听见门铃声,他抬起头,看见古月娜和云闲,愣了一下。
“两位……找谁?”
“陈师傅?”云闲问。
工匠点点头,放下刻刀,擦了擦手:“是我。你们是……”
“林晚教授介绍来的。”
陈师傅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哦,林教授说过。请坐,稍等一会儿,我把这个做完。”
他回到工作台前,继续雕刻。古月娜和云闲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
陈师傅的手很稳,刻刀在木料上游走,每一次下刀都精准无比。木屑簌簌落下,渐渐显出一只鹿的轮廓——修长的四肢,优雅的脖颈,还有一对精致的角。
是“绿影”。
古月娜认出来了,和昨天在笔记上看到的素描一模一样。
一刻钟后,雕刻完成了。陈师傅吹掉木屑,将木雕放在工作台上。那只鹿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跃下台面,跑进森林。
“好了。”陈师傅转过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两位想了解什么?”
“关于‘林溪镇’的经济链。”云闲说。
陈师傅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工作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打开。
里面不是工具,而是一些旧文件、账本、契约文书。
“林溪镇……”他轻声说,“我的家乡。或者说,曾经是。”
他翻开一本账本,递给古月娜。
账本很旧,但保存得很好。上面记录了各种交易——木材、药材、皮毛、手工艺品……交易的双方,是人类和魂兽。
准确说,是人类和“木灵”族群。
“木灵”是一种植物类魂兽,形似树人,智慧很高,擅长培育植物和制作木制品。它们居住在林溪镇周围的森林里,与人类镇民建立了长期的经济合作关系。
账本上记录得很详细:
「星历1925年,春。木灵族群交付百年铁木三十根,换取粮食五十石,盐十袋。」
「星历1926年,夏。交付珍稀药草‘月光兰’二十株,换取布匹三十匹,铁器十件。」
「星历1927年,秋。联合制作木雕工艺品一百件,售往明都,利润分成五五。」
古月娜一页页翻看,越看越惊讶。
这不是简单的以物易物,而是形成了完整的经济链条。人类提供粮食、布匹、铁器等生活必需品,木灵提供木材、药材等森林特产,双方还合作制作手工艺品,销往城市,共享利润。
“这种关系持续了多久?”她问。
“八十多年。”陈师傅说,“从我的曾祖父那一代开始,到我父亲那一代结束。”
“为什么结束?”
陈师傅的眼神黯淡下来。
“因为战争。”
他翻开账本的最后几页,那里不再是交易记录,而是一些潦草的文字。
「星历2008年,冬。帝国军队征调林溪镇所有青壮年,前往北方边境作战。木灵族群被要求提供‘铁木’制作兵器,拒绝。关系开始紧张。」
「星历2009年,春。军队强行进入森林砍伐铁木,与木灵族群冲突,死伤数十。契约……破裂。」
「星历2010年,夏。林溪镇遭战火波及,大半被毁。幸存者迁徙,木灵族群退回森林深处。八十年的经济链……断裂。」
文字很简短,但古月娜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军队的铁蹄,冲突的鲜血,破碎的信任,还有最终被迫的离别。
“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林溪镇不复存在了。”陈师傅说,“镇民四散迁徙,有的去了明都,有的去了别的城市。木灵族群也消失在森林深处,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抚摸着那个木雕:“我的父亲是镇里最好的木匠,也是和木灵合作最多的工匠。他教会了我这门手艺,也教会了我……那些历史。”
古月娜看着工作台上那些精美的木制品。
“这些都是……”
“都是按照木灵的技艺做的。”陈师傅点头,“它们教我们如何选材,如何处理木料,如何雕刻。这些技艺,在林溪镇传承了四代。”
他顿了顿:“即使契约破裂了,即使镇子不在了,这些技艺还在。我靠这门手艺在明都立足,开了这家作坊。每次雕刻的时候,我都会想起父亲的话——‘记住,这些技艺不只是手艺,也是记忆。’”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传来的作坊街的喧闹声,叮叮当当,此起彼伏。
古月娜在消化这些信息。
石泉村的契约,翡翠森林的守护,林溪镇的经济链……
三个案例,三种不同的共生模式,但最终都因为外部力量的介入而破裂。
战争,贪婪,自然灾害。
看似坚固的关系,在更大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纸。
“你在想什么?”云闲问。
古月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想……如果没有那些外部干扰,这些共生关系能持续多久?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一直持续下去?”
“不知道。”云闲诚实地说,“历史没有如果。但我们至少知道,在干扰到来之前,它们确实持续了很久。石泉村一百五十年,翡翠森林两百七十年,林溪镇八十年——这些时间都是真实的。”
她顿了顿:“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关系破裂后,留下的不只是仇恨。还有记忆,技艺,还有……可能性。”
陈师傅点点头:“云姑娘说得对。林溪镇虽然不在了,但镇民的后代还记得那些事。我父亲临死前说,他不恨木灵,只恨战争。他说,如果没有战争,林溪镇和木灵族群的关系,也许能一直持续下去。”
他翻开账本的最后一页。
那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画,画的是林溪镇的景象——人类和树人在市场上交易,孩子们围着树人玩耍,镇子里一片祥和。
画的下面有一行字:「愿后世记住,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光。」
古月娜看着那幅画,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悲伤,因为美好的事物被毁灭了。
希望,因为至少曾经美好过。
还有……决心。
不能让这样的悲剧,一遍遍重演。
“谢谢你。”她对陈师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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