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龙朔政变81(1/2)

晨光熹微,崇义坊小院。莫锦瑟宿醉初醒,头痛欲裂,身体像被拆散重组般虚弱无力。碧城小心地为她净面更衣,触碰到她手臂上厚厚的绷带时,指尖忍不住颤抖。“小姐……乐阳公主府送了帖子来,请您过府一叙,说是府上设了百花宴。”碧城的声音带着担忧,昨晚的惨烈景象让她心有余悸。

百花宴?莫锦瑟的动作微微一滞。这个名字勾起的不是花香,而是五年前深沉的黑暗与冰冷的算计。那时的她,尚未锋芒毕露,甚至眼疾缠身,如同蒙昧璞玉,与妹妹时雨一同被纳入乐阳公主的考量范畴。那场以“赏花”为名的宴会,字字句句皆是明码标价的试探与野心布局的初始。

她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片刻,淡淡道:“知道了。”她没有选择那身彰显权势的紫宸殿侍中绯红官袍,只挑了一身素净雅致的青竹色云锦常服。腰间没有悬挂任何代表身份的鱼袋玉佩,仅以一根同色丝绦系着一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琉璃酒壶,如同挂着一个离不得身的药囊。这壶,是她对抗心魔的武器,亦是隔绝外界的盾牌。

碧城扶着她上了将军府派来的朴素马车。车轮碾过长安街巷,很快便到了金碧辉煌的乐阳公主府。与五年前那份若有若无的审视与轻视截然不同,公主府的侧门早已大开,管事带着数名仆妇毕恭毕敬地垂首侍立,姿态谦卑到近乎谄媚。“莫侍中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管事的声音满是惶恐与敬畏。莫锦瑟眸光平静如水,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三品侍中,近在御前,手掌诏敕,参决机要。这分量,足以让皇亲国戚也需低头。流放南疆的过往,不再是污点,反而成了文昭帝心照不宣的权宜之计和此刻重用的铺垫——陛下从未真正舍弃这颗暗藏的利刃。

侍女引着她穿过回廊水榭,径直来到一处极为私密雅致的暖阁。这里不是喧嚣的宴厅,而是主人品茶待客的内室。暖阁内,暖香浮动。乐阳公主一身锦绣华服,金钗玉饰,端坐于主位,容颜雍容依旧,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厚待,但那双凤眸深处,沉淀的权欲与心机却比五年前更为深沉犀利。

“莫侍中,久违了。”乐阳公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抬手示意她对面的锦垫,“坐。”

莫锦瑟依言落座,姿态虽从容,但那份骨子里透出的疏离与冰冷却如同无形的屏障。一名姿容秀丽的侍女无声上前,为两人奉上热气腾腾的茶盏。白瓷如玉,清茶幽香。乐阳公主端起自己那杯,目光如实质般扫过莫锦瑟清减了许多却更显冷峭的侧脸,缓缓开口,似感叹,又似试探:“莫卿……变了许多。当年闺中,如深谷幽兰,清雅自持,锋芒内敛。如今……”她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倒似一把淬火打磨好的绝世名锋,锐意逼人,光华夺目。本宫……甚是欣赏。”这番评价,既是拉拢,也是观察。

莫锦瑟垂眸,修长的手指拂过温热的茶杯边缘,并未接话,只缓缓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是好茶。”她放下茶杯,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公主的评价远不如茶汤的滋味值得品味。

乐阳公主脸上笑意不变,心中却微微一凛。这莫锦瑟的冷漠,比她预想的更难撼动。她亲自执壶,又为莫锦瑟斟满一杯,姿态放得极低。“本宫还记得,”乐阳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调,“莫卿此番能得返长安,重掌紫宸,亦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有些‘贵人’,在陛下面前也是……替莫卿说了些许肺腑之言的。”她意在暗示自己的“恩典”。

莫锦瑟抬眸,那双清冽如寒星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乐阳公主,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冰雪质感的弧度。“公主殿下多虑了。”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直接撕开了那层隐晦的暗示,“南疆三载,是罚亦是磨砺。锦瑟心中明白,陛下……亦明白。离京之时,陛下的后悔藏在每一个‘不得已’里。”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洞悉世事的光,“原定的五年之期,未曾想只过了三载便被召回……并非殿下之功。”她语气平直,如同陈述一件毫无争议的事实,“不过是陛下……终究是按捺不住了。”言外之意,一切尽在文昭帝掌控,她乐阳所谓的“周旋”不值一提。

乐阳公主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了一下!她精心设计的主导权,瞬间被莫锦瑟轻描淡写的话语瓦解!一股被看穿、被轻视的怒火夹杂着愕然猛地窜起。她强压下心绪,凤眸微眯,审视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的女人,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看来,想请莫侍中过府小叙一次,当真不易。”

“是。”莫锦瑟坦然地迎上她审视的目光,没有半分退避,“殿下既邀锦瑟前来,有所谋,有所求,皆是常理。”她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一种无形的、带着刀锋般锐利的气场隐隐散开。“只是,合作之事,非是单方面索取。殿下想要的东西……何不拿出您的‘诚意’,令锦瑟一观?”她竟毫不迂回,直接要求对方亮出底牌!这近乎赤裸的要价,带着强大的底气,也带着一种对乐阳公主过往算计的隐隐警告。

乐阳公主胸中的不满几乎要冲破伪装!她是大晟最尊贵的长公主,何曾有人敢如此咄咄逼人地与她谈“诚意”?她脸上的雍容笑意已彻底隐去,染上了薄怒:“莫锦瑟!你!……”

就在这时。“公主殿下,”门外传来侍女恭敬的禀报声,“宾客们已齐聚水月阁。”

这声音如同冰冷的泉水,暂时浇熄了乐阳公主即将爆发的火气。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被冒犯的恼怒。目光落在莫锦瑟腰间那小巧的琉璃酒壶上,她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时辰到了,移步水月阁吧。”随即,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刻意流露的、作为长辈的“关切”瞥向酒壶:“……这酒,终究伤身。莫卿如今身负要职,当自珍重,莫要为杯中物……误了正事!”这关切是假,提醒她的身份职责是真,更是将方才冲突的失败,转用上位者对下位的警示表达出来。

莫锦瑟仿佛完全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机锋与责备。她甚至没有起身去碰那杯被公主亲手斟满的清茶。反而极其自然地解下了腰间那小巧玲珑的琉璃酒壶,在乐阳公主隐含薄怒与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拔开了精致的塞子。

她甚至未曾理会公主那杯被晾在几案上、渐冷的第二杯茶。仰头。清冽辛辣的酒液精准地灌入口中!那吞咽的动作自然流畅,喉间微动,一丝苦涩与麻痹掠过她清冷的面容,却又在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饮鸩止渴般的舒缓覆盖。

她随手将塞子盖回小巧的壶嘴,冰冷的琉璃酒壶在素净的青衣衬托下,折射出幽暗却炫目的光芒,重新被丝绦系回腰间。这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饮了一口水那般平常。

乐阳公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番姿态,不仅是对她方才“莫要为杯中物误了正事”警告的无视与轻蔑,更是在她长公主府的私人暖阁中,赤裸裸地宣告主权——她莫锦瑟行事,无需顾忌任何人脸色!

“呵。”乐阳公主发出一声极轻的、混合着恼怒与无奈的气音,拂袖起身,不再言语,径直向水月阁走去。莫锦瑟面无表情地跟上,那清瘦挺直的背影在奢华的回廊中,如同一柄出鞘的青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冽气息。

水月阁中,果真是百花争艳,名媛贵女云集。香粉气息、丝竹管弦声、女子低低的娇笑声与议论声交织弥漫。

然而,当莫锦瑟的身影随着乐阳公主出现在门口时,那喧嚣如同被瞬间冻结!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投射过来!惊艳、嫉妒、探究、审视、畏惧……种种情绪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空气!这位传奇的莫家嫡女,昔日的世子妃,被流放南疆又骤然回归、一跃成为三品侍中的朝廷新贵,本身就是这场宴会最瞩目的焦点!她的素净青衣与腰间那格格不入的琉璃酒壶,更添了无数揣测。

莫锦瑟目光如同寒冰扫过全场,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到乐阳公主下首为她预留的位置坐下。那姿态,冷漠疏离到了极致,甚至带着一丝厌烦,仿佛周遭所有精心打扮的莺莺燕燕都不过是碍眼的浮尘。

乐阳公主在主位落座,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正欲开口活跃气氛——

“哟!这宫里的‘烧春归’就是好啊!瞧把莫侍中馋的,百花宴上都不忘随身带着心爱的宝贝解馋!莫侍中这酒量,啧啧,莫不是在南疆把酒当水喝出来了?”一个尖酸刻薄、带着浓浓嫉妒和恶意的话语,如同毒针般清晰刺破刚刚恢复的些许喧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只见右首下侧席位,柳映雪一身娇艳的桃红裙裳,满面堆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盯住莫锦瑟腰间的酒壶!宫门口的惊吓显然被她化作了变本加厉的妒恨!她就是要当众撕破莫锦瑟“朝廷重臣”的威严外衣,让她在所有人面前显出“酗酒”的“不堪恶习”。

柳映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水月阁回荡,如同投入静水中的毒石:“莫侍中这酒量,啧啧,莫不是在南疆把酒当水喝出来了?”她恶意地盯住莫锦瑟腰间的琉璃壶,脸上假笑,眼中却淬满了嫉妒与报复的快意——她要撕开莫锦瑟的面具!

乐阳公主优雅抿酒,凤眸低垂,未置一词。她在等,等莫锦瑟的应对。是锋芒毕露?还是锋芒被酒意消磨?这份沉默如同纵容的阴影。

长宁公主端坐旁侧,素雅宫装衬得她温婉如画,此刻秀眉轻蹙,忧心忡忡地看向莫锦瑟的酒壶,仿佛真心忧虑大臣沉湎——实则是给柳映雪无声鼓劲的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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