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画壁幻境（1/2）

百家思想的光辉在西岐城内交织成一片璀璨的精神海洋，极大地抵御了归墟低语的侵蚀，稳住了摇摇欲坠的人心。然而，归墟的攻势，远非仅止于精神层面的蛊惑。那源自“虚无”的冰冷意志，在感知到西岐内部升腾起的、截然不同且难以同化的文明力量后，立刻转变了策略。

它不再试图从外部直接压垮那由信念壁垒和百家光辉共同守护的结界，也不再奢望能用低语瓦解那些被先贤智慧武装起来的意志。它选择了一种更诡谲、更恶毒的方式——将它的力量，如同最细微的孢子，渗透进结界防御相对薄弱的区域，然后，在这些区域内部，生根发芽，构建出一个基于现实，却又扭曲现实的……幻境领域。

这些幻境并非完全虚假，它们往往以受影响者内心最深刻的记忆、最隐秘的恐惧、最执着的欲望为“画布”，以归墟侵蚀、扭曲现实的力量为“画笔”，绘制出一幅幅足以乱真，并能从内部瓦解意志的“画壁”。

第一个大规模爆发的“画壁幻境”，出现在西岐城西区的一片临时安置区。这里聚集了大量从周边沦陷地域逃难而来的流民，他们经历了家园被毁、亲人离散的惨痛，内心充满了创伤与不安，精神防线远不如西岐原住民坚固。

起初，只是一些人开始出现异常的嗜睡和梦呓。他们会在白天突然陷入沉睡，口中喃喃着故乡的名字，或已故亲人的面容。周围的人只当是过度劳累与精神压力所致，并未太过在意。

但很快，异常升级了。

一些沉睡者开始无法被唤醒，他们的身体虽然还在原地，但呼吸变得极其微弱，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脸上会交替浮现出极度幸福和极度恐惧的表情，仿佛正沉浸于无法自拔的美梦与噩梦之中。

紧接着，以这些沉睡者为中心，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扭曲。光线变得暧昧不明，空气中弥漫起一层薄薄的、带着奇异甜腥味的灰雾。靠近这片区域的人，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幻觉，看到早已逝去的亲人向自己招手，或者听到内心深处最渴望听到的承诺与低语。

“是归墟的幻术！”负责巡查此处的将领立刻意识到不妙，试图率军士强行闯入，将沉睡者带离。然而，当他们踏入灰雾范围时，眼前的景象骤然剧变！

熟悉的残垣断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田野村落，正是他们记忆中故乡鼎盛时期的模样！鸡犬相闻，炊烟袅袅，甚至能看到“已故”的亲人正站在田埂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向他们招手。

“爹！娘！”一名年轻士兵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却被身边的同伴死死拉住。

“别去！那是假的！”同伴厉声喝道，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也在极力抵抗着幻境的侵蚀。

然而，幻境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并非完全虚构。它精准地捕捉并放大了每个人内心最柔软的部分。那田野的泥土气息，那亲人的音容笑貌，甚至那记忆中阳光洒在身上的温度，都无比真实。这种真实感，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具破坏力。它直接撼动人的情感根基，让人明知是假，也甘愿沉沦。

试图闯入的军士们，队伍很快出现了混乱。有人意志不坚，泪流满面地奔向“亲人”，结果在触碰到对方的瞬间，那“亲人”的面容骤然扭曲，化作狰狞的魔物，将其拖入更深的迷雾深处，再无音讯。有人奋力抵抗，但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化，时而化作尸山血海的战场，逼迫他们与“战友”厮杀；时而化作堆满金银财宝的洞穴，诱惑他们放弃抵抗。

这片区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一处进得去、却难以出来的绝地！灰雾范围还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扩张，如同一个正在不断生长的恶性毒瘤，侵蚀着西岐的内部。

消息迅速传到了指挥中枢。

姜尚闻报，脸色凝重至极。他立刻召集了几位核心人物，包括精通精神法术的赤松子、意志最为坚定的将领南宫适，以及几位在“百家争鸣”中展现出强大精神力量的学者代表。

“归墟改变了打法。”姜尚沉声道，“它不再强攻，而是试图从内部腐蚀我们。这‘画壁幻境’以人心弱点为食，寻常军士和法术难以应对，强行闯入，只怕会损失惨重，甚至可能助长幻境的力量。”

赤松子捻着胡须，闭目感应了片刻，缓缓道：“此幻境非比寻常。它并非纯粹的精神投射，而是以归墟之力，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局部现实，将受影响者的意识拉入了一个基于现实记忆构建的‘夹缝空间’。若要破解，需得有人深入其中，找到其核心节点，从内部瓦解它。而且，进入者必须拥有极强的精神壁垒，否则自身亦会迷失。”

“我去！”南宫适慨然请命，他身经百战，自认意志如铁。

赤松子却摇了摇头：“南宫将军勇武过人，意志坚定，老夫佩服。但此幻境诡谲，并非单靠勇力与坚定就能破解。它千变万化，专攻心防弱点。需得知其运行之理，方能寻隙而破。”他目光转向那几位学者，“或许，诸位先生的思想之力，能在此处发挥奇效。”

一位身着儒袍、气质刚毅的中年学者上前一步，他是城内颇有名望的儒家门人，名为仲由（子路性格为参考，并非完全一样），朗声道：“幻境惑人心智，乱人伦常。我儒家讲究‘诚意正心’，‘知止而后有定’，定力既生，外邪难侵。我可持守本心，入内一探，以正破邪！”

另一位身形瘦削、目光锐利的墨家弟子则反驳道：“仲由先生所言固然有理，然此幻境侵蚀现实，乃大害也！我墨家主张‘明鬼’、‘非命’，深知邪祟之害，更重实践与逻辑。当以‘明辨’之心，勘破虚妄，找到其根基所在，一举毁之！我愿同行！”

还有一位气质澹泊、颇有仙风道骨的老者，乃是道家一脉的隐修，号清虚子，他缓声道：“二位道友皆欲以‘有’破‘幻’，然此幻境源于‘虚无’，强攻硬打，恐非上策。不若顺应其变，以‘无为之心’观其变化，寻其自然之‘隙’，或可不攻自破。老朽亦愿往。”

姜尚看着这三位代表了不同思想流派的学者，心中微动。百家思想的光辉既然能在外抵御低语，那么，以其精义为核心，构建内在的精神防线，或许正是破解这“画壁幻境”的关键。他点了点头：“好！便有劳三位先生，与赤松子道长、南宫将军一同前往。南宫将军负责护卫与应对可能出现的实体魔物，赤松子道长以法术护持、感应节点，而三位先生，则各凭所学，寻找破解之道！切记，此行凶险，万事以保全自身，探明虚实为先，不可贸然深入！”

五人小队迅速组成，来到了那片已被灰雾彻底笼罩的安置区边缘。灰雾翻滚，内部隐约传来欢笑声与哭泣声，显得诡异无比。

赤松子手掐法诀，一道清光笼罩住五人：“紧守心神，随我入内！”

一步踏入灰雾，周围的景象瞬间天旋地转。下一刻，他们发现自己并非置身于统一的幻境，而是仿佛被分开了！

仲由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熟悉的学宫之中，四周书声琅琅，他的老师和同窗都在，正在激烈地辩论着“仁”与“礼”的关系。一切都和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求学时光一模一样。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里的辩论永无休止，且逐渐偏离正轨，开始质疑“忠义”是否值得坚守，“牺牲”是否毫无意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看，没有永恒的秩序，一切终将归于虚无，何必执着？”仲由眉头紧锁，握紧了拳头，并未被眼前的“祥和”与耳边的“道理”迷惑，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浩然正气自他体内勃发，眼前的学宫景象一阵晃动，那些“同窗”的面容变得模糊，低语声也减弱了几分。但他知道，这并未真正破解幻境。

另一边，墨家弟子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正在被魔物攻打的村庄，村民们惊恐逃窜，哀鸿遍野。他立刻投入战斗，运用机关术与武艺奋力抵抗。然而，他很快发现，这里的魔物似乎无穷无尽，他救下的人，转眼间又会陷入新的危机，甚至有些“村民”在得救后，反而会暗中偷袭他！一个声音嘲讽道：“兼爱？非攻？看，人性本恶，你的努力毫无意义！”墨家弟子眼神锐利，并未因挫折而动摇，他一边战斗，一边冷静观察：“信，言合于意也。 此间景象，违背常理，魔物再生无源，村民行为悖逆，绝非真实！此乃诡辩之幻！” 他不再盲目救人，而是开始寻找这循环背后的“不合理”之处，试图找出支撑这个“悲剧循环”的节点。

清虚子则仿佛漫步于一座仙山云海之中，灵鹤飞舞，奇花异草，道韵盎然。这里有长生不老的仙果，有直指大道的经文，满足了他对修行的一切向往。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响起：“留在这里，可得逍遥，可得长生，何必回那污浊险恶的尘世苦苦挣扎？”清虚子面露微笑，并未去采摘仙果，也未翻阅经文，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他轻声道：“道法自然。 此地虽美，却无四季轮转，无生死枯荣，乃是一潭死水，非自然之道也。吾心向往逍遥，然逍遥在心，不在境。” 他心如止水，眼前的仙山美景渐渐变得透明、虚假，仿佛一幅褪色的画卷。

而南宫适和赤松子则陷入了共同的幻境——一片惨烈无比的战场。四面八方都是强大的魔物和昔日战死沙场的“敌人”，他们陷入重围，浴血奋战。南宫适勇不可挡，每一击都蕴含着裂石分金的巨力，但“敌人”却越杀越多。赤松子法术频出，雷火交加，却感觉法力消耗极快，且难以真正重创对手。一个声音在他们心中放大着绝望：“看，挣扎是徒劳的，死亡是唯一的归宿！”南宫适怒吼：“大丈夫死则死耳，何须多言！” 战意沸腾，却无法打破困局。赤松子则一边施法，一边急思：“此境汲取我等战意与法力为食？需得另寻他法！”

五人虽被幻境分割，各自应对，但他们都牢记自己的使命，并未完全沉溺。他们凭借各自的思想根基与坚定意志，在幻境中艰难地维持着清醒，并努力寻找着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