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人族薪火(1/2)
金鸡岭一役,西岐军虽在赤岳与云翎的殊死相助下,堪堪抵住了巫妖遗脉的突袭,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战场之上,尸横遍野,既有朝歌甲士,亦有西岐儿郎,更有那些被归墟唤醒、最终又归于虚无的上古战魂残渣。浓烈的血腥与死气混合着归墟那冰冷的余韵,经久不散,连吹过的风都带着呜咽。
赤岳抱着再度昏迷、气息奄奄的云翎,退回到后方伤兵营。小家伙的状况比之前更加糟糕,强行施展【瑞霭净域】几乎耗尽了它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本源,此刻的它,如同风中残烛,那微弱的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赤岳将自己分到的、为数不多的疗伤丹药尽数化开,小心喂服,又持续不断地以自身微弱的地脉之力温养它的灵体,却收效甚微。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姜尚闻讯,特遣医官前来诊治,但也只是摇头叹息,言明云翎伤及根源,非药石能医,除非有逆天神物或大能者愿意耗费本源为其续命。营帐内,灯火摇曳,映照着赤岳苍白而疲惫的脸,以及云翎那毫无生气的羽毛。
帐外,战争并未停歇。张桂芳受挫,攻势稍缓,却并未退去,反而依仗兵力优势,构筑营垒,形成对峙之势。更令人不安的是,斥候回报,朝歌军中似乎出现了新的异人,行踪诡秘,不似中原路数,且战场地下,那属于归墟的冰冷触感,并未随着巫妖战魂的消散而远离,反而如同暗流,在更深处涌动。
夜色深沉,赤岳无法入眠。他走出营帐,立于一片高地,望着远方朝歌军营连绵的灯火,以及更远处那片被血色与死气浸染的战场。耳边传来伤兵压抑的呻吟,闻到空气中无法散去的焦糊与血腥,他的心如同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个人的力量,在这等规模的战争与席卷三界的劫难面前,是何等渺小?即便他身负血脉,得遇仙缘,手持禹王遗讯,可面对云翎垂危,面对这尸山血海,他依旧感到深深的绝望。归墟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正在吞噬一切,生命、希望、乃至存在的意义。
他信步走下山坡,不知不觉来到了伤兵营最外围。这里条件最为简陋,安置的多是伤势过重、或是缺医少药的普通士卒。呻吟声、咳嗽声、梦呓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画卷。
就在一片哀鸿之中,赤岳的目光,被角落里一点微弱的火光吸引。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缺了一条手臂的老兵,正就着一盏如豆的油灯,用仅存的手,颤抖着为一旁一个腹部重伤、不断咳血的年轻士卒擦拭额头的冷汗。老兵自己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蜡黄,眼神却异常专注、平静。他一边擦拭,一边用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哼唱着不成调的、不知名的乡野小曲,那曲调苍凉而古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古老的故事。
年轻士卒痛苦地痉挛着,眼神涣散,口中喃喃喊着“娘亲”。老兵停下哼唱,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声音太轻,赤岳听不真切,只看到那年轻士卒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涣散的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
旁边,一个被烧毁了半张脸的军汉,正借着灯光,用炭块在一块破布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什么。赤岳走近些,才看清那画的是一座简陋的茅屋,屋前站着三个手拉手的小人。军汉画得很慢,很认真,那双布满血丝、带着痛苦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更远处,几个伤势稍轻的士卒,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他们谈论的不是战争的恐怖,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战事结束后,想要回家修缮的房屋,想要耕种的田地,想要迎娶的姑娘,想要看到的儿孙绕膝……他们的眼神中,没有多少对未来的奢望,只有一种扎根于泥土的、最朴素的期盼。
赤岳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切。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没有气冲霄汉的豪言,只有在这绝望深渊边缘,依旧顽强闪烁着的、属于凡人最本真的东西——对生命的眷恋,对同伴的不弃,对家园的守护,对未来的那一点点,哪怕微不足道,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念想。
这些念想,微弱如萤火,分散开来,似乎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但此刻,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营地里,当无数的萤火汇聚……
赤岳的心脏,勐地跳动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了禹碑上的铭文——“聚众生之念,或可重定山河”!
这“众生之念”,难道指的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信仰愿力,而是这无数平凡生灵,在绝境之中,依旧坚守着的、对“生”的渴望,对“家”的眷恋,对“明日”的期盼?是这看似脆弱,却贯穿了人族诞生以来,与天争、与地斗、与万兽搏杀,于一次次劫难中依旧薪火相传、不曾断绝的……生命之火?!
就在他心念电转,仿佛触摸到了某种关键之时,一阵压抑的骚动从营地另一侧传来。
“拦住他!快拦住他!”
“疯了!他疯了!”
赤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状若疯魔的西岐士卒,正挥舞着断刀,双目赤红地冲向一群正在休息的伤兵!他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周身缭绕着一股熟悉的、被归墟死意侵蚀后的混乱暴戾气息!
是被污染的士兵!归墟竟然能将战场上的伤亡与绝望,直接转化为侵蚀生灵的武器!
附近的士卒试图阻拦,却被那疯魔士兵身上散发的混乱气息所慑,动作迟缓。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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