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星轨上的药香(2/2)

叶璃接过羊皮纸,上面的回鹘文旁画着许多小图标:太阳代表热性药,月亮代表寒性药,星星的数量代表药量——三颗星是三钱,五颗星是五钱,和石头兽骨上的刻痕如出一辙。“这不是早就有了吗?”她笑着把羊皮纸与兽骨拓片、青铜残片拓印摆在一起,“你们的图标、石头的刻痕、西洋的星轨,本就是同一本谱子,只是写在了不同的纸上。”

少年似懂非懂,却郑重地把羊皮纸递过来:“师父说,这本谱子该由总馆来编,因为只有这里的草木,见过塞北的雪、江南的雨、西域的沙、西洋的风,它们最懂星轨的语言。”

日头偏西时,传习舍的学徒们聚在院里,围着阿里画的星图争论。有人说该按中原的二十八宿划分药时,有人觉得西洋的黄道十二宫更准,吵到最后,阿桂突然拿起笔,在星图中央画了株巨大的药草,草叶上写满各种星名:“管它二十八宿还是十二宫,这草的根在中原,叶在西洋,花在西域,果在塞北,它自己能分清哪个星轨该用哪片叶!”

这话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阿里看着那株药草,忽然在草茎上画了道年轮,年轮里写着“山海”二字。“对了,”他指着年轮的中心,“这里是总馆,所有星轨都从这里出发,又回到这里,就像所有药方,最终都是为了让人好好活着。”

叶璃把这张画贴在藏经阁的墙上,正好在《汇通医镜》的上方。画的边缘,阿荔用沙漠血珠串了圈红链,血珠的光透过夕阳,在星图上投下细碎的红点,像药引在星轨上跳动。

入夜后,药圃里的银白土突然泛起微光。老药农埋的陈药碎末处,光纹顺着他踩出的五星轨迹蔓延,与青蒿架上麻黄的影子连成一片,在地上画出幅完整的星图。叶璃提着琉璃灯走过去,灯光下,银白结晶的光粒顺着星轨流动,像无数细小的药引,在天地间传递着讯息。

她忽然想起苏娘信里的话:“桑葚泡在梅酒里,味甘带涩,像掺了西域的葡萄汁。”原来那不是错觉,是江南的桑、塞北的风、西域的葡萄、西洋的星,都借着酒液,在说着同一句话——医道无界,草木有心。

琉璃灯的光落在青蒿叶上,叶尖的银白粉末突然脱落,顺着星轨的纹路滚向桑树苗。桑树苗的根须立刻醒了似的,朝着粉末的方向伸展,根毛上沾着的塘泥,在光下泛出与江南星空一样的靛蓝色。

叶璃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藏经阁。案上的星图还摊着,上面的铅笔线、丝线、血珠红链,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她提笔在空白处写下:“药有星性,方随斗转。塞北麻黄借北斗以散寒,江南梅酒凭虚宿而温胃,西域回生草应危宿以续筋,西洋青蒿顺黄道而驱虫——天地为炉,星轨为火,山海草木为药,共酿人间康健。”

写完最后一笔,窗外突然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那只总叼种子的鸟落在窗台上,嘴里衔着片伽罗木的叶子,叶片上的星状纹路,在月光下清晰得像幅微型星图。叶璃把叶子夹进星图册里,夹页处,正好是石头兽骨拓片与西洋天文仪星轨重合的地方。

夜深了,药圃的星图还在亮着。银白土的光、陈药的气、草木的影,在地上织成张巨大的网,网住了北斗的光、南斗的影、西洋的星、南洋的潮。叶璃知道,这本“跨域星药谱”永远编不完,因为星轨在转,草木在长,总会有新的相遇、新的发现,像那只总叼种子的鸟,不断带来远方的消息。

而他们能做的,只是守着这片药圃,看着青蒿追着北斗,桑苗望着南斗,把每颗星的温度、每阵风的味道、每滴雨的轻重,都悄悄记在药方里,记在星图上,记在那些跨越山海的药引里,等着后来者读懂——原来医道的星空,从来都在人间,在青蒿叶尖的银白里,在桑椹酒的泡沫里,在每个为生命奔波的身影里。

传习舍的灯亮到后半夜。阿里在星图上标注新的药时,阿荔用丝线把西洋星名绣在中原星图旁,老药农则蹲在一旁,用烟杆在地上画着他的“三才埋药法”。窗外的星轨缓缓转动,药圃里的草木轻轻摇晃,像在跟着星图的节奏生长,把根扎得更深,把叶伸得更高,去触碰那些属于它们的,从未改变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