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跨域的药笺(2/2)

“叶馆主,石头师兄让我送药来!”信使解下药囊,倒出几十颗褐色的药丸,丸药表面裹着层细沙,是塞北的风沙自然裹上的,“这是用回生草和马奶酒炼的‘追风丸’,塞北的牧民摔了腿,吃一颗就能拄着拐杖走,比以前的接骨散快三成!”

他从怀里掏出张兽骨片,上面刻着新的药方:“石头师兄说,这方子是按您的山海酒法子改良的,加了塞北的麻黄和附子,能抗住草原的寒风。他还说,那狼窝附近又捡到几块兽骨,拼起来像幅星图,图上的亮星位置,正好和银白土青蒿的生长周期对得上!”

叶璃接过兽骨片,与之前的拓片拼在一起,果然,几块骨头的边缘严丝合缝,刻痕连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斗柄处的刻痕最深,像指着某个方向。“是在说,银白土的药效随星象变化。”她忽然明白,“斗柄指东,药效最盛;斗柄指西,则需静养——老祖宗早就把草木生长的规律,刻在骨头上传给我们了。”

信使临走时,又从马背上解下个羊皮袋:“这是石头师兄给汤姆师兄的回信,他说不会写西洋字,让您帮忙翻译。”羊皮袋里装着块桦树皮,上面用烧红的烙铁烫着几幅画:一棵长着狼头的草(是回生草),一个举着酒葫芦的人(是他自己),还有颗朝着东方的青蒿籽,籽上画着个小小的太阳。

“这是说,”叶璃指着画笑道,“回生草配酒可驱寒,青蒿籽要向着日出的方向种,才长得精神。”她让阿荔取来张桑皮纸,把画拓下来,准备随下批商队寄给巴黎的汤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那些来自不同地域的药笺:江南的桑皮纸、塞北的兽骨、西域的青铜、西洋的玻璃片,还有总馆的麻纸,上面写满了彼此印证的药方,像一群用笔墨交谈的老友。

阿里突然指着窗外,药圃里的银白土畦田上,不知何时落了几只白鸽,正啄食着青蒿叶上的银白粉末。“是苏娘师姐的信鸽!”阿荔惊喜地喊道,“它们肯定是闻着药香来的!”

白鸽们啄了几口粉末,忽然振翅飞起,盘旋着绕了药圃三圈,才朝着江南的方向飞去,翅膀上沾着的银白粉末,像撒下了一把细碎的星子。叶璃望着它们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些跨越山海的草木与信笺,不就像这些白鸽吗?带着彼此的药香,带着光阴的印记,把医道的种子,撒向更远的地方。

老药农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烟锅里的伽罗木碎末燃得正旺,烟圈飘向藏经阁的方向,与案上的墨香、药香混在一起,竟生出种奇异的和谐。“我活了七十年,”他悠悠地说,“从没见过这么多地方的草长在一起,还长得这么亲。以前总觉得,西域的药治不了中原的病,现在才明白,病哪分地域,药也不分,合在一起,就没有治不好的。”

叶璃翻开《汇通医镜》的新页,提笔写下:“医道无界,药引有方。江南之桑可解水晕,塞北之骨能记星象,西域之铜铸着古方,西洋之镜映着新术,皆可互证,皆可相融。”

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窗外的青蒿架上,那串沙漠血珠突然裂开道细缝,渗出点暗红色的汁液,滴在银白土上,竟冒出缕极细的青烟,烟里带着股混合了沙漠烈日与中原晨露的暖香——是新的药引,在光阴里,又悄悄酿好了。

传习舍的学徒们正在抄录新的药方,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与药圃里的虫鸣、廊下的鸽哨、远处的驼铃交织在一起,像支跨越山海的歌谣,唱着草木的相遇,唱着医道的长流,唱着那些写在药笺上的约定:无论在塞北的草原,还是江南的水乡,在西域的戈壁,还是西洋的城邦,总有群人,守着药圃,记着药方,等着用光阴里长出的药,治好每个需要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