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他想穿上解放军的军装(1/2)

一九七九年,春风吹过平整的田野,带着一股子泥土翻新后的腥甜气。

皖南县,那份盖着红印章的文件,像一道惊雷,彻底炸醒了沉睡的土地。大包干,这个曾经只敢在背地里偷偷念叨的词,如今被刷在了村口最显眼的墙上,红底白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柳树湾村的大队部,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村里所有的男人女人,老的少的,全都挤在了院子里。新上任的大队书记刘翠花,拿着个铁皮喇叭,嗓子都快喊哑了。院子中央的黑板上,用白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田亩图,旁边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数字。

分地。

这两个字,像一团火,点燃了每个人心底最原始的渴望。

“孙老三家五个劳力,就分那块靠河的,水田,肥!”

“王瘸子家孤儿寡母的,地不能太远,就分大路边上那块旱地吧。”

“还有牛!咱队里这几头水牛,十户一头,自个儿商量着来,抓阄也行,商量不拢就来找我!”

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久违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兴奋。特别是那些家里劳力多的汉子,看着黑板上划到自己名下的田地,眼睛里冒着光,仿佛已经看到了秋天堆满谷仓的粮食。

孙大成还是三队的队长,可这个队长,如今也就是个名头了。他没像别人那样往前挤,只是靠在一棵老槐树下,默默地抽着旱烟,看着院子里那一张张激动的脸。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家名下的那一行字上:孙大成,一亩三分地。

从此以后,这片地,就是他的了。

刘翠花到底还是从公社回来了。她辞去了副书记的职位,顶着林曼依那几乎要冻死人的目光,硬是回村当了这个大队书记。

她说是为了接老书记的班,可孙大成心里明白,她更是为了他。她心疼他,不想让他一个人像头老牛一样,把所有担子都扛在自己肩上。

日子,好像一下子就慢了下来,也踏实了下来。

一转眼,到了夏天。

稻子已经蹿起了半人高,绿油油的一片,风一吹,掀起层层叠叠的稻浪。

孙大成赤着膊,卷着裤腿,正站在自家田里,小心翼翼地拔着稗草。毒辣的太阳把他古铜色的皮肤晒得油光发亮,汗水顺着他深刻的皱纹,一道道地往下淌,滴进脚下的泥水里。

刘翠花戴着草帽,也在不远处忙活着。

“大成,你歇会儿吧,过来喝口水。”

她直起腰,捶了捶有些发酸的后背,冲着田中央的男人喊。

孙大成应了一声,从田里走上田埂,接过刘翠花递过来的水瓢,一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

“痛快!”

他抹了把嘴,看着眼前这片长势喜人的水稻,咧开嘴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翠花,你说,今年这亩产,恐怕不止六百斤吧?”

他眼里闪着光,那是一种庄稼人独有的、最质朴的喜悦。

“肯定的。”

刘翠花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笑意,“我家男人就像一头牛一样,成天泡在地里,要是不收个六百斤,都对不住你流的这些汗!”

这话不重不轻的,像是在夸他,又像是在心疼他。

孙大成嘿嘿地笑着,拿起自己的草帽扇着风,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远处田埂上两个慢慢走近的人影吸引住了。

一大一小,像是在朝着他们家的方向走。

“翠花,你看。”

他捅了捅身边的刘翠花。

“那……那是不是月儿?”

刘翠花眯着眼,使劲朝远处望去。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她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那是一种混杂着惊喜和意外的巨大喜悦。

“月儿!是月儿!”

她扔下手里的活计,也顾不上脚上的泥,提着裤腿就迎了上去,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月儿!”

孙月看见了她,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她身边的那个小男孩,约莫三四岁的样子,牵着她的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姨。”

“哎!我的乖女儿,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捎个信!”

刘翠花一把抓住孙月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又心疼又欢喜。

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身上。

“这是……”

“东东,快,叫外婆。”

孙月推了推自己的儿子。

“外……外婆。”

周东东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怯生生地躲在妈妈身后。

这一声“外婆”,喊得刘翠花心都化了。她“哎”了一声,笑得合不拢嘴,弯腰就要去抱孩子:“我的好外孙,快让外婆抱抱!”

孙大成也走了过来,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看那个眉眼间和女婿周卫国有几分相像的外孙,心里乐开了花。

可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女儿瘦了,眼眶下面有淡淡的青色,那笑容,也像是硬撑起来的,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疲惫和悲伤。

他的心,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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