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余温(1/2)

秋阳透过刺槐的枝叶,在青砖地上晒出斑驳的光点。赵嬷嬷蹲在树下翻晒草药,木槌捶打艾草的“咚咚”声混着药香漫开,倒比殿里的熏香更让人安心。她鬓角的银丝沾着点艾绒,抬手拂去时,手腕上那道陈年疤痕露了出来——那是当年在浣衣局被沸水烫的,至今摸起来还带着点僵硬。

“赵嬷嬷这艾草捶得够劲啊。”林管事的声音从月亮门钻进来,他揣着手站在台阶下,青布袍的领口沾着点墨渍,“连我在库房都闻见味儿了,是给德妃娘娘备着的?”

赵嬷嬷直起身,木槌往石臼里一搁:“林管事倒是消息灵通。昨儿夜里凉,娘娘说膝盖有些发沉,用艾草熏熏能舒坦些。”她往石臼里撒了把姜片,“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库房的账对完了?”

林管事干咳两声,从袖中掏出个蓝布包,往石桌上一放。包布解开,露出两匹叠得整齐的云锦,宝蓝色的缎面上绣着缠枝莲,金线在阳光下闪得人眼睛发花。“这东西,赵嬷嬷认得吗?”

赵嬷嬷的目光在云锦上游走片刻,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木槌:“怎么不认得?上个月给贵妃娘娘做披风,领的就是这种云锦,说是……说是被老鼠啃坏了,让我拿去烧了。”

“烧了?”林管事冷笑一声,拿起一匹云锦抖开,边角处确实有几个破洞,却不是鼠咬的形状——那缺口齐整,倒像是用剪刀铰的,“赵嬷嬷瞧瞧这破洞,是老鼠啃的,还是人铰的?”

石臼里的艾草还在冒着热气,赵嬷嬷的脸却一点点凉下去。她记得很清楚,上个月十五,周贵人宫里的小太监来传话,说贵妃的披风沾了墨渍,让她拿去处理掉。她打开包袱时,云锦上确实有几处墨痕,可绝没有这些破洞。

“林管事这是什么意思?”赵嬷嬷的声音有些发紧,“难不成怀疑是我偷了云锦?”

“不敢。”林管事把云锦卷起来,包布上的墨渍蹭到他手背上,“但库房的账上写着‘两匹云锦,因虫蛀损耗’,可这‘虫蛀’的云锦,怎么会出现在周贵人的陪房箱子里?”他盯着赵嬷嬷的眼睛,“昨儿抄检静心苑,从周贵人的旧物里翻出来的,针脚还是您亲手缝的锁边,错不了。”

木槌从赵嬷嬷手里滑落,“咚”地砸在青石板上。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周贵人刚入宫时,还是个怯生生的小主,总爱跑到浣衣局看她捶衣裳,说“嬷嬷的手真巧,比我娘缝得还好”。有次周贵人的帕子破了个洞,还是她用同色丝线补的,针脚密得几乎看不出来。

“是……是我糊涂。”赵嬷嬷的声音发颤,“上个月周贵人说她缺块衬里,我想着那云锦反正要烧,就……就剪了两块给她,破洞是我后来铰的,怕被人看出是好料子……”

林管事的眉头拧成个疙瘩:“糊涂?赵嬷嬷在宫里当差三十年,还能犯这种错?”他将云锦往石桌上一拍,“您可知这云锦是贡品?私相授受,按宫规是要杖责四十,发去苦役的!”

刺槐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赵嬷嬷的肩膀垮了下去。她想起自己那在宫外读书的儿子,上个月刚托人捎信来,说想买套新笔墨。她就是那时动了心思——周贵人说过,只要她帮忙,就给她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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