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2/2)

他知道祁同伟是去北京领奖的,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奖项的分量如此之重——堪称全国最高荣誉之一。

这个奖项,全国获得的人不到百位,历史近百年,足见其珍贵。

高育良初闻时,内心是激动与自豪的。

毕竟,祁同伟是他最得意的门生,而自己的女儿又不在身边。

某种程度上,祁同伟几乎填补了他子女的位置。

老两口对祁同伟,始终抱持纯粹的信赖。

也正因如此,高育良思虑得更深。

这份荣誉固然重要,却也暗藏危机——一旦成为全国的典型,无数目光就会聚焦于你。

体制内最稳妥的方式是什么?

就是保持低调,不引人注目。

这才是生存之道。

话虽直白,却是现实。

许多人看不透,总爱争抢风头,实则极不理性。

风头往往意味着危险,就像李达康,若不是背后有沙瑞金支撑,恐怕早已覆灭。

而即便有沙瑞金,他不也被祁同伟步步紧逼?

如今,祁同伟面对的,是全国范围的审视。

这枚勋章如同一道“免死金牌”,可在汇聚而来的视线中,有多少是带着敌意的?谁也无法预料。

背后隐藏的恶意,正在暗处等待祁同伟。

高育良年事已高,没什么好怕的。

可祁同伟不同——他是高育良精心培养的 ,汉东省远不是他的终点。

高育良对未来的政治蓝图,全都寄托在祁同伟身上。

面对这样一个关键人物,他怎能不慎重?怎能不多思?

祁同伟刚启程从京城返回,高育良便已在家中等待他的到来。

他盼着学生早点回来,这份急切的心情显而易见,而祁同伟也丝毫没有推辞。

他坐上高育良的专车,一路直到老师家中。

祁同伟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手里捧着这趟京城之行所获的勋章,一进门便扬声问道:

“老师,是有什么急事吗?这么急着叫我过来。”

他边说边往里走,直到客厅才看见坐在沙发上抽烟的高育良。

高育良回头看向祁同伟,见他满面红光,神情顿时放松下来,顺手掐灭了烟。

他朝祁同伟招了招手,站起身来说道:

“吴老师和梁璐出去逛街了,家里没人。

你陪我吃顿饭,喝两杯。”

此时的高育良,早不见之前的焦虑神态,脸上挂着笑意,仿佛之前的担忧从未发生过。

他不想给祁同伟太多压力,那些多余的担心,也就没再提起。

祁同伟也没多问,随手将锦盒放在桌上,先一步走进厨房,看见还温着的菜,顺手端了出来。

正要往餐桌摆,却见高育良站在岛台前,手里拿着酒瓶朝他招手:

“同伟,就在这儿吃吧。

吴老师不在,咱俩喝点。

这瓶酒还是你当年送来的,一晃十多年了,不会过期了吧?”

他说着,拿起酒瓶仔细端详。

瓶身上全是英文,高育良虽认得,但字母太小,看得有些吃力。

祁同伟笑着走过来,放下手中的菜,接过酒瓶:

“老师,这酒是我调到京州时送的吧?您还留着呢。

那时候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到六千,这瓶酒就花了两千多。

只要是正品就不会过期,国外的酒和咱们的一样,时间越久越香,今天正好尝尝。”

说完,他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取出两个杯子。

高育良和祁同伟不同,向来不收贵重礼品。

除了省委同事间往来,或是上面略表心意的小物件,其他的一概不收——唯有祁同伟例外。

祁同伟带东西时的眼神,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旁人的讨好都写在脸上,祁同伟却不一样。

他眼里透出的,是实打实的关切。

他总拣着好东西送到高育良跟前,这一点,正合高育良心意。

起初送的不过是烟酒茶这些,但高育良兴致缺缺,祁同伟就改送时令鲜果。

直到高育良搬进省委大院,祁同伟便不再带东西来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专供。

他非但不带,偶尔还会顺手捎些走。

师生之间,俨然如父子般自然。

高育良也不在意。

因此高育良家中有个特别之处:藏酒多是十多年以上的老酒,都是祁同伟早年送来的。

高育良搬进大院时,这些也都一并带了来。

两人轻轻碰杯,高育良抿了一小口。

他细细品着,不是没尝过威士忌,是太久没碰了。

年轻时什么都喝,年纪渐长,职位高了,便只喝茅台——从来如此,不过都是场面上的需要。

今日想喝点酒,是许久未有过的念头。

此刻入口的滋味,熟悉又陌生。

“同伟,我记得这酒不是这个味道啊,一股煤油掺木屑的味儿。”

祁同伟闻言笑起来,接过老师的杯子走到冰箱前,加了几块冰晃了晃,再递回去。

高育良又品了品,眼睛一亮。

祁同伟笑着解释:“老师,这酒就这味道。

从前我们不懂,只管像白酒那样猛灌。

现在年轻人喝这个,都得加冰或兑点别的——我也是跟他们学的。”

高育良点点头。

他在祁同伟面前,也显得格外放松,甚至年轻了几分。

他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接着问:

“同伟,你跟我说说,这次京城的事,具体是什么情况?”

高育良语气听着平静,心却悄悄绷紧了。

以往祁同伟职级低时,他从不操心这些;可如今祁同伟已是副书记,到底不一样了。

他比以前更加关注祁同伟了,没人说得清缘由,但事实如此。

而祁同伟对此浑然不觉。

对他而言,这趟京城之行,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最让他困惑的,是周强。

这个人,他看不透。

不知为何,祁同伟总觉得他有问题。

但具体问题在哪儿,又说不清楚。

此时高育良问起,他便毫不遮掩地说道:

“老师,这次在京城,我遇到了一个人——以前的汉东书记周强,现在的政法副书记。”

“我的勋章,就是他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