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问心路(3)(1/2)
意识如同从深海中被打捞上岸,带着溺毙般的沉重与窒息感。钟浩然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褴褛的衣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眼前依旧是那条散发着清冷微光的“问心路”,脚下是看似坚实平稳的光晕路面。他正站在绕过那块巨大石碑不远的地方。石碑上,“欢迎你!→ (′▽`) ”的颜文字笑脸在灰雾背景中,显得格外诡异刺眼。
刚才那场纸醉金迷、爱恨交织的亿万富豪幻梦,余波仍在灵魂中震荡。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顶级红酒的醇香、高级西装布料的细腻触感,以及……“林晚”发梢的清香和最后那惊愕扭曲的面容。更清晰的,是掌心紧握红色平安结时,那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真实痛楚与温柔。
“好险……”钟浩然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若非那枚来自真实世界的平安结作为“锚点”,若非布欧最后那声撼动心神的低吼,若非他心底对刘雯那份至死不渝的执念在最关键时刻爆发……他恐怕真的会沉沦在那完美的虚幻繁华中,渐渐忘却本我,成为问心路上又一具迷失的白骨。
白骨!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凛,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
方才心神激荡未曾细看,此刻定睛观察,才骇然发现这条看似圣洁平静的清光道路两侧,景象堪称恐怖!
那翻涌退散的灰雾并未远离,而是在道路两旁堆叠、凝聚,形成了一道道起伏的“雾墙”。而就在这些灰雾之中,若隐若现地,竟散落堆积着无数惨白的骨骸!
不是一具两具,而是成堆、成片、形成了一座座大小不一的白骨小山!有些骸骨尚且完整,保持着盘坐、倚靠、甚至向前爬行的姿态;更多的则是散乱破碎,头颅、肢骨、肋骨混杂在一起,堆积如山。骨骸表面大多覆盖着一层灰蒙蒙的、仿佛与雾气同化的物质,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
更让钟浩然瞳孔收缩的是,这些骨骸即便死去不知多少年月,其骨骼本身竟然依旧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能量波动!那种波动他并不完全陌生——与当初鬼仙厉千戮有些相似,但更加纯粹,也更加……死寂。
散仙!甚至可能更高!
这些堆积在问心路两旁如垃圾般的累累白骨,生前最低也是突破了第九境、凝聚了仙灵之基的散仙级存在!放在外界,任何一具都足以开宗立派,称霸一方,享受漫长的寿元与尊崇。而在这里,他们却无声无息地倒在了这条路上,化为指引或者说警告后来者的路标。
“咕咚。”钟浩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喉咙发干,后背发凉。厉千戮的恐怖他亲身领教过,若非众人合力加上种种机缘,根本不可能将其消灭。而这里,像厉千戮那个层次,甚至可能更强的存在,竟然陨落了这么多?
这问心路……究竟是什么鬼地方?那位隐藏在幕后、声音像街头混混的“看门人”,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心脏。但紧接着,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愤怒与不甘的火焰,从心底升腾而起。
怕?当然怕。但怕有用吗?怕,就能不去找雯雯了吗?怕,就能从这鬼地方出去了吗?
这些白骨,这些曾经的强者,他们或许也怀揣着各自的执念、欲望、梦想踏入此路,却最终倒在了自己的心魔之下。他们的失败,是警告,也是鞭策。
钟浩然深吸一口气尽管这里并无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低头,再次轻轻触碰了一下怀中那枚坚硬的、带着体温的平安结。粗糙的红绳触感,是此刻唯一真实可靠的慰藉。
“雯雯,你看到了吗?这条路很危险,死过很多很厉害的家伙。”他对着平安结,像是在对刘雯低语,“但是,别怕。他们倒下了,是因为他们有所求,有所惧,有所迷失。而我……”他抬起头,望向道路前方那深邃未知的灰雾,眼中重新燃起那标志性的、混合着痞气与执拗的光芒,“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平安。我什么都怕,但更怕找不到你。我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你,所以……没什么能让我迷失。”
他挺直了腰板,尽管身上伤痕累累,衣衫破烂,但那股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坚定意志,却让他仿佛披上了无形的铠甲。
没有犹豫,他再次迈开了脚步,踏着清光,向着问心路更深处走去。这一次,他的步伐更加沉稳,目光更加锐利,警惕着四周灰雾中那些沉默的白骨“前辈”们,也警惕着自己内心可能泛起的任何一丝波澜。
走了不知多久,时间感在这里依旧模糊。前方的灰雾似乎更加浓重,道路也仿佛在微微倾斜向上。怀中的平安结平静如常。
就在他以为第二关考验或许有所不同,或者尚未触发时——
毫无征兆地,那股熟悉的、仿佛整个意识被扔进滚筒洗衣机般的剧烈眩晕与拉扯感,再次席卷而来!
眼前清光破碎,灰雾旋转,现实与虚幻的边界再次被粗暴地撕裂、重组。
---
机枢谷,古物研究区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金属、腐朽木料和淡淡阴冷能量的混合气味。巨大的、刻满古老符文的青石祭坛沉默矗立,坛中央那个方形的印痕空荡荡,仿佛一张咧开的、嘲讽的嘴。
两拨人,在这寂静而充满压迫感的空间里,无声对峙。
一边,是两名黑袍罩体、兜帽遮面、气息阴晦的身影。稍矮的那个,身形微佝,正是被唐芸称为“影脉二长老”的存在。另一个,则是之前在谷外接应的瘦高黑袍人。
另一边,则是刚刚从藏身之处跃出,挡在黑袍人去路上的唐芸,以及紧随其后、脸色凝重的苏念。
唐芸此刻再无平日作为“传话弟子”时的平和或偶尔的俏皮,她站得笔直,黑色劲装勾勒出纤细却蕴含着爆发力的身形,马尾辫一丝不苟,清丽的脸庞罩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对面的二长老。属于唐门圣女的那种隐而不发、却足以让人感到压力的气场,悄然弥漫开来。
苏念站在她侧后方半步,同样戒备着。他心中了然,难怪唐芸能持有进入机枢谷的信物,对谷内路径如此熟悉,原来她竟是唐门圣女!这个身份在唐门内地位超然,通常由门主或长老会指定,天赋、心性、忠诚缺一不可,是内定的未来高层核心。她之前的“普通弟子”模样,恐怕只是伪装或历练。
突如其来的拦截,显然让两名黑袍人猝不及防。他们脚步一顿,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波动了一下,尤其是那个瘦高黑袍人,身体有极其轻微的绷紧,那是瞬间的紧张和意外。
但很快,被称为二长老的黑袍人发出了一声低沉沙哑的、听不出情绪的“呵”声。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先是扫过唐芸,然后落在了她身后的苏念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玩味?
“圣女殿下?”二长老的声音依旧苍老,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倒打一耙的从容,“老夫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与殿下相遇。”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质问,“那么,老夫也想听听殿下的解释。为何擅离职守,不在天工殿履行职责,反而勾结外……”
他的“外人”二字尚未完全出口,唐芸已经冷声打断,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二长老!现在是我在问你!身为影脉长老,门规森严,你为何擅离职守,出现在这严禁任何人私自进入的古物禁地?还带着……”她目光如电,射向旁边的瘦高黑袍人,“这位身份不明的同伴?你们刚才在祭坛前寻找什么?‘钥匙’又是什么?‘秘境’入口何在?”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箭矢,又快又急,直指核心。唐芸显然不打算给对方转移话题的机会,直接将自己观察到、听到的疑点和盘托出,将压力抛了回去。
二长老似乎被唐芸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噎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他旁边那个瘦高黑袍人则微微侧身,似乎做出了一个防备的姿态。
“殿下倒是……观察入微。”二长老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是赞是讽,“不过,殿下是否忘了,此地乃门中禁地,非经允许不得入内。殿下带着这位……”他再次指向苏念,这次语气中的讥诮更加明显,“这位并非我唐门中人的‘贵客’,潜入此地,又意欲何为?窥探我唐门核心机密?此等行径,恐怕比老夫来此‘查看’古物,性质要严重得多吧?”
他巧妙地避开了唐芸的问题核心,反而抓住苏念这个“外人”在场的事实,进行反击。这一招确实狠辣。唐门规矩,禁地绝对禁止外人踏入,违者重处。唐芸身为圣女,知规犯规,还带着外人,这罪名一旦坐实,她圣女之位恐怕都难保。
唐芸脸色微微一白。她之前情急之下跳出阻拦,确实没有过多考虑苏念在场的问题。此刻被二长老点破,顿时陷入被动。她可以解释自己是追踪可疑人物而来,但苏念的存在,无论如何都是个巨大的把柄。
苏念心中暗叹一声,知道不能任由对方掌握节奏。他上前半步,与唐芸并肩而立,拱手向着二长老的方向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
“晚辈苏念,见过唐门长老。擅入贵派禁地,确属冒犯,在此先行赔罪。”他先承认错误,堵住对方借题发挥的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事出有因。晚辈此前在s市,曾遭一伙黑袍人袭击,对方手段阴毒,使用一面诡异黑旗布阵,险些酿成大祸。而今日,在贵派禁地之外,晚辈亲眼见到与当初袭击者装束、气息一般无二的黑袍人潜入,心中惊疑,又恰逢唐芸姑娘巡查至此,为防奸人作乱,危害贵派,这才斗胆随唐姑娘一同进入查看。若有唐突之处,皆因忧心贵派安危,绝无窥探之意,还望长老明鉴。”
苏念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先认错示弱,表明无意冒犯;再抛出“黑袍人袭击”这个重磅信息,将己方行为定位为“协助唐门捉拿危害贵派的奸细”,占据了道义制高点;最后将决定权抛回给二长老——我们是来帮你们抓坏人的,你现在反而质问我?那潜台词是:莫非你和那些黑袍人是一伙的?
果然,二长老听完,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又波动了一下,沉默的时间更长。旁边的瘦高黑袍人,气息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黑袍人?黑旗?”二长老缓缓重复着这两个词,声音听不出喜怒,“老夫对此一无所知。至于你说在谷外见到……或许是你看错了,亦或是某些弟子在执行特殊任务,不便以真面目示人。我唐门弟子万千,修炼功法各异,有些气息独特,也属正常。”
他开始否认和模糊化处理。
“倒是你,苏念小友。”二长老的声音陡然转厉,“仅凭一些臆测和所谓的‘相似’,就敢擅闯我唐门禁地,还煽动圣女殿下同行!此等行径,已是严重触犯我唐门规矩!依老夫看,当先将你拿下,交由刑堂审问清楚,再论其他!至于圣女殿下……”他转向唐芸,语气稍微缓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殿下年轻,或是一时不察,受人蒙蔽。此刻随老夫离开,并向门主说明情况,或可从轻发落。”
他竟是想直接动手拿下苏念,并将唐芸带离现场!只要苏念被控制,唐芸被带走,这里发生了什么,还不是任由他一张嘴说?
唐芸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苏念却轻轻按了一下她的手臂触之即收,示意她稍安勿躁。
苏念看着二长老,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在此时此地显得有些突兀,却又仿佛成竹在胸。
“长老何必急于动手?”苏念慢条斯理地说,目光却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那层黑色兜帽,“既然长老说对黑袍人和黑旗一无所知,那不妨解释一下,为何会对这祭坛上消失的‘古物’如此在意?为何会提及‘钥匙’和‘秘境’?这些,总不会是晚辈的‘臆测’吧?晚辈耳力尚可,方才在藏身之处,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直接抛出了杀手锏——他听到了对方之前的对话!
二长老身体猛然一震!虽然隔着黑袍看不真切,但那一瞬间气息的剧烈波动,却瞒不过苏念的感知!旁边的瘦高黑袍人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似乎摸向了腰间!
“你……胡言乱语!”二长老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什么钥匙、秘境,老夫不知你在说什么!定是你心怀不轨,编造谎言,意图搅乱视听!”
“是吗?”苏念好整以暇地从怀中取出那片小心保管的黑色旗子碎片,托在掌心。碎片在机枢谷黯淡的光线下,隐隐流转着一丝幽暗的光泽,与祭坛残留的阴冷能量隐隐呼应。
“那长老可否告知,此物从何而来?又为何……与这祭坛残留的气息,如此相似?”苏念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对方心头。
看到那枚碎片,感受到其上与祭坛同源却更加精纯诡异的能量波动,二长老彻底沉默了。兜帽下的阴影剧烈地起伏着,一股压抑的、混合着惊怒、贪婪与杀意的气息,开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唐芸也震惊地看着苏念手中的碎片,又看了看祭坛,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她看向二长老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与失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