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窑火照天:七十二道工序傻了眼(2/2)

马骥看到一个年轻的工匠正在利坯,他手中拿着一把细长的利坯刀,刀身是铁质的,锋利无比,刀柄是木质的,被他的手磨得光滑发亮。他双手握住坯体,随着转盘的旋转,利坯刀在坯体表面轻轻划过,每划一下,就会有一层薄薄的泥屑掉下来,泥屑像雪花一样,落在地上堆积起来。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眼神专注而认真。

“这碗也太薄了吧!不会一拿就碎吗?”马骥忍不住问。老工匠笑了:“这叫‘薄如纸’,是咱们昌南镇的绝活!利坯要的就是手上的力道,多一分则厚,少一分则薄,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根本练不出来。你看这个碗坯,对着光看,几乎能看到对面的人影,这才是好坯体。”马骥接过工匠递来的碗坯,对着光看了看,果然像老工匠说的那样,碗坯薄得像纸,能看到对面工匠的脸,碗坯的表面很光滑,没有一丝瑕疵。

再往前,是“画坯”和“上釉”的区域。画工们坐在案前,案上放着各种颜料和毛笔,他们用毛笔蘸着颜料,在素白的坯体上勾勒出花鸟虫鱼、山水人物的纹饰。有的画工画得很快,笔尖在坯体上轻轻游走,几分钟就能画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有的画工画得很慢,一笔一划都很仔细,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马骥看到一个画工正在画一幅“山水图”,他先用淡墨勾勒出远山的轮廓,再用浓墨描绘近水的波纹,最后用彩色的颜料点染出花草和人物,整个画面层次分明,栩栩如生,像一幅精美的水墨画。

上釉的工匠则用吹釉、蘸釉等方法,给坯体穿上一层透明的“外衣”。吹釉的工匠拿着一个小小的陶罐,陶罐里装着釉浆,罐口连接着一根细竹管。他把竹管含在嘴里,对着坯体轻轻吹气,釉浆就会均匀地喷洒在坯体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釉层。蘸釉的工匠则把坯体放进釉浆里,轻轻一蘸,坯体表面就会裹上一层釉浆,然后再把坯体拿出来,放在架子上晾干。“上釉也要讲究力道,”老工匠说,“釉层太厚,烧出来的瓷器会开裂;釉层太薄,釉色就不均匀。只有釉层厚薄适中,烧出来的瓷器才会光滑明亮。”

最后,这些半成品被小心翼翼地搬进那座如同巨兽般的龙窑里。龙窑依山而建,像一条巨大的巨龙,窑身是用砖砌成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土,用来保温。窑口很大,能容纳几个人同时进出,窑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匣钵,匣钵里装着待烧的瓷器。工匠们把匣钵一个个搬进窑里,排列得整整齐齐,然后用泥土把窑口封起来,只留下几个小小的火口。

“烧窑要烧三天三夜,”老工匠说,“第一天用小火,把窑里的水分烘干;第二天用中火,让坯体慢慢变硬;第三天用大火,让釉料融化,形成光滑的釉面。烧窑的时候,还要有人专门看火,根据火焰的颜色判断窑内的温度,温度高了要减柴,温度低了要加柴,一点都不能马虎。”马骥看着那座巨大的龙窑,想象着窑里面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能看到那些瓷器在火焰中慢慢蜕变,从粗糙的坯体变成精美的艺术品。

他绕着工棚走了一圈,粗略数了一下,从泥土到瓷器,竟然要经过挖泥、练泥、淘洗、陈腐、拉坯、利坯、画坯、上釉、装窑、烧窑、出窑等几十道工序,难怪古人说“七十二道工序出瓷器”!他的现代工业化思维立刻开始运作,忍不住对老工匠说:“师傅,你们这效率太低了!要是用机器压模,一天能做几百个碗;再整个水力陶车,拉坯也快多了;还有烧窑,用煤炭代替松木,温度更容易控制,还能节省柴火!”

老工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后生仔,你懂什么?瓷器靠的是手上的功夫!机器做出来的东西,没有魂!我们做的每一个碗、每一个瓶,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才是昌南瓷的宝贝!你看这个碗,”他拿起一个刚拉好的碗坯,“这个碗的口沿有一点歪,那个碗的底部有一点厚,正是这些小小的瑕疵,才让每个碗都有了自己的个性。要是用机器做,每个碗都一模一样,还有什么意思?”

马骥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讪讪地退到一边。他看着工匠们专注的神情,忽然明白,在这个时代,瓷器不仅仅是一种商品,更是一种艺术,一种传承了千年的匠心。这些工匠们用自己的双手,把平凡的泥土变成了精美的艺术品,他们不求速度,不求数量,只求把每一件瓷器都做到最好。这种对极致的追求,让马骥深受触动。

他胸口的挂坠在这时微微发烫,光芒稳定而持续地增强着——它正在吸收这庞大生产场域中,无数匠人的汗水与智慧结晶,那是一种缓慢而坚实的能量,像窑火一样,在挂坠里慢慢燃烧。马骥能感觉到,挂坠的光芒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温暖,仿佛与工匠们的心跳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