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剑心初醒(1/2)
黑暗的潮水缓缓退去。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万载的溺水者,在某个瞬间,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光。那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自身的深处——眉心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一下,又一下,沉稳而坚韧,如同新生的脉搏。
先是一种奇异的“存在感”回归。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每一次收缩与舒张,都带来温热的生命潮汐,冲刷着四肢百骸。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如同暗夜中静静流淌的江河。破碎的经脉传来细密的、新生的酥麻与隐痛,一道道微弱却精纯的、泛着淡金色的崭新力量在其中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带来微弱的暖意与修补的痕迹。
是剑元。不同于以往“心月”之力的清冷,也不同于寂灭之力的霸道,这新生的力量中正、锋锐,却又蕴含着勃勃生机,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剑草。
眉心深处,那颗不久前于毁灭中孕育的“种子”,正散发着温润而坚韧的光芒,与周围空间中残存的、来自洗剑池的庚金剑气,产生着若有若无的共鸣。这颗种子,便是“不灭剑心”的雏形。
意识继续上浮。眼皮沉重如铅,但一种莫名的牵引,让他艰难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先是模糊的光晕,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膜。视线缓缓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山腹空间顶部那几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光芒并不刺眼,却让长久处于黑暗中的意识感到些许恍惚。
然后,他微微侧头。
一张憔悴却难掩清丽的面容,近在咫尺。
是明月。
她跪坐在他身侧,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似乎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却又僵在半空。她眼圈通红,眼底布满血丝,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因干涸而起了皮。她的气息很微弱,显然自身伤势也极重,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凝注在他的脸上。
当她看到周玄睁开的眼睛时,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那双蓄满泪水的眸子骤然睁大,瞳孔中倒映着他虚弱却已有了焦距的目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明月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周玄的手背上,滚烫。但那泪水蜿蜒而下的脸庞上,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绽开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混合了太多的情绪——难以置信的狂喜,如释重负的轻松,劫后余生的酸楚,以及深不见底的后怕。
“玄……哥……”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哽咽得不成调子,“你、你醒了……真的醒了……” 握着周玄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仿佛生怕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再次陷入那令人绝望的沉眠。
周玄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掠过她通红的眼,干裂的唇,苍白的脸色,还有身上多处未曾处理、只是草草掩住的伤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他呼吸一窒。他想开口,想告诉她“我没事”,想问她“你怎么样”,想问她这是哪里,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然而喉咙干涩灼痛,如同被砂纸磨过,他尝试发声,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气音。最终,他只是用尽此刻全身的力气,反手握紧了那只冰凉而颤抖的小手。
握紧的力道,传递着无需言说的讯息:我在,我还好,别怕。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明月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肩膀不住地耸动,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山腹中低低回响。那是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后,情绪彻底的宣泄。
周玄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她握着,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与颤抖。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彼此惨状的揪心,以及在这绝境孤岛中仅剩的、可以相互依偎的温暖,都在这无言的相握中默默流淌。
良久,明月的情绪才稍稍平复。她抬起头,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露出一个虽然依旧带着泪痕、却已明亮许多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将周玄扶起一些,让他能靠坐在池边光滑的石壁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简陋的水囊。
那是她用某种宽大叶片和藤蔓自制的,里面装着从洗剑池边缘凝结的少许干净水露。
“慢点喝。” 她将水囊凑到周玄唇边,动作轻柔。
清冽甘甜的水露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周玄终于能发出沙哑的声音:“明……月……你……” 他目光扫过她身上的伤。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明月立刻摇头,语气故作轻松,但眼神里的疲惫与虚弱却掩盖不住,“你先别说话,好好感受一下,身体怎么样了?那些黑气……”
周玄依言,闭上眼睛,内视己身。
情况比预想中好,但也绝不容乐观。
心口处,那五道幽冥蚀魂爪留下的伤口依旧狰狞,但缠绕其上的、令人心悸的漆黑死气已经消失无踪。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新生的淡粉色,正在极其缓慢地愈合。这是最大的好消息。
然而,体内的经脉网络,却如同经历了一场惨烈地震的大地,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新生的淡金色剑元在这些裂缝中小心翼翼地流淌,勉强维持着功法的基本运转,但要像以往那样磅礴奔涌、施展强大剑诀,是绝无可能了。许多细微的经脉甚至还未接续,灵力运转到那些地方便会滞涩、中断。
识海之中,那颗“不灭剑心”的种子悬浮中央,散发着稳定心神的微光,但它本身也颇为微弱,如同风中的烛火,需要精心温养。神魂的创伤最为麻烦,虽然不再恶化,但想要恢复如初,非一朝一夕之功。
他默默评估着。如今这副身躯,能调动的力量不足全盛时期的三四成,且一旦全力爆发,很可能导致刚刚有所愈合的经脉再次崩裂,伤上加伤。持久战更是奢望。
“死气已除,但伤势只稳住了三成。” 周玄睁开眼,声音依旧沙哑,但已清晰许多,“目前能动用的力量不多。你呢?” 他目光落在明月身上,敏锐地察觉到她气息的不同。
以往的明月,月华之力纯净柔和,如同月光洒落,温润而稍显被动。但此刻,她周身的月华气息依旧纯净,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韧性”和“凝练”。那不是量的增长,而是质的微妙变化,仿佛月光化作了可以切割丝线的水刃,柔和中暗藏锋锐。她眉宇间也褪去了些许过往的纯然,多了几分历经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坚毅。
听到周玄问起,明月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带着心疼和后怕:“我……我还好。多亏了玄哥你之前找到的那些丹药,还有这里的池水。” 她顿了顿,开始讲述周玄昏迷后发生的一切。
如何背着他在绝地跋涉,如何发现剑冢入口,如何面对那突如其来的试炼宣告,以及……她如何独自迎战那四尊石像。
“……第一尊石像就有金丹初期的实力,我那时灵力都快没了,只能硬撑……后来发现,月华之力虽然不擅长强攻,但以柔克刚,化解引导它的剑势,反而有机会……” 明月的叙述并不详细,甚至有些轻描淡写,但周玄能从她偶尔停顿、微微颤抖的语调,以及身上那些伤口的位置,想象出当时的惊险与艰难。
她说到最后,还伸出手指,指尖一缕月华之力流转,时而化作绕指的柔光丝带,时而凝聚成一点锐利的银芒。“我发现,好像可以学一点石像用剑的方法,不用完全一样,但那种发力、时机的感觉……融到月华里,好像有点用。” 她演示着,眼神认真,带着一丝刚刚领悟新事物的专注,但很快又看向周玄,满是担忧,“玄哥,你真的没事了吗?那时候你被黑气……”
周玄默默听着,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是赞许,她真的成长了,在绝境中迸发出了惊人的潜力;更是铺天盖地的心疼与愧疚,让她独自面对那样的危险,承受那样的压力。
“你做得很好了,明月。” 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被汗水粘住的发丝,声音低沉而认真,“比我预料中,好太多。”
明月眼圈又是一红,却努力忍住了,用力点点头。
接着,她将那块古朴玉简、剩下的两颗银白色剑元丹,以及那枚试炼剑令取出,递给周玄。
周玄接过玉简,将神念沉入。大量信息涌入脑海,与此前剑心试炼所得相互印证、补充。天剑宗、外门试炼剑冢、洗剑池、九符齐聚、九星连珠、剑界之门……一条条线索逐渐清晰,拼凑出一幅指向明确的古老地图。
当他放下玉简时,眼神已变得无比凝重。
“剑魄符有九枚,需集齐,并在特定的‘九星连珠’天象显现之地,才能打开真正的‘剑界’入口。” 周玄缓缓说道,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那剑界,恐怕才是剑神一脉真正的核心传承所在,或者说……幽冥教梦寐以求的‘阳钥’,极有可能就在其中。”
他看向明月:“幽冥教倾尽全力追捕我们,不仅是为了报复,更重要的,恐怕就是这枚剑魄符,以及我们可能找到的、关于其他剑魄符和剑界的线索。这是一场竞赛,我们和他们,都在抢时间。”
明月脸色也严肃起来:“那我们……”
“必须先从这里出去。” 周玄打断她,目光转向那枚试炼剑令。他心念微动,将一丝神念注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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