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残响议会（2/2）

然而，随着深入，变化开始出现。

首先是小径的“墙壁”上，那些流动的符文和几何图形，开始变得……“生动”起来。它们不再仅仅是抽象的能量纹路，而是逐渐演化出清晰的影像和声音。

铁砧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海洋，海洋中央，一座巍峨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宫殿正在缓缓崩塌，无数背生光翼的身影在火焰中哀嚎、坠落。

他“听”到了恢弘却悲怆的圣歌，以及一个充满威严与无尽悲伤的声音在低语：“……秩序……过载……崩毁……”

紧接着，影像切换，那是一片冰冷的、由无数金属与晶体构成的森林，森林中穿梭着身形流畅、面容模糊的银灰色身影。

他们在沉默中建造、计算、推演，直到整个森林的结构复杂到超出了某个临界点，然后……无声地凝固、碎裂，化作漫天漂浮的、冰冷的尘埃。

一段冰冷而精确的、仿佛机器合成的遗言在所有队员脑海中响起：“……逻辑……闭环……熵寂……”

然后是第三幅影像：一颗生机勃勃的、被翠绿藤蔓完全包裹的星球，星球上的植物疯狂生长、变异、互相吞噬，最终整个星球化作一团蠕动、尖叫、散发着甜腻腐臭的“活体肉瘤”。然后被自身无法承载的生命力从内部撑破、炸裂，疯狂的呢喃与植物汁液喷溅的粘稠声响交织在一起。

一个又一个文明毁灭的终末景象，如同走马灯般在小径的墙壁上流淌、演绎。它们不再是“回响迷墙”中那种混乱无序的碎片，而是更加完整、更加清晰，甚至带着某种……“诉说”的意味。

“这是……什么？”一名星猿卫队员声音发颤，即使是最坚毅的战士，面对这种直击灵魂的文明终末画卷，也难以保持绝对的平静。

“是‘残响议会’。”

星枢的声音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秩序小径……不仅仅是一条路径。它更是一条……‘时间线’或‘文明墓碑长廊’。那些曾经触摸到秩序与法则巅峰、最终却因各种原因走向毁灭的强大文明，他们的最后‘印记’和‘遗言’，被归墟之桥的法则风暴捕获、记录，并以这种方式……呈现给后来的‘行走者’。”

“他们……在看着我们？”石拳感觉脊背发凉。

“更准确地说，是他们残留的‘集体意识’或‘信息投影’，在‘审视’我们。”

星枢解释道，“踏上秩序小径，意味着踏入了他们的‘领域’，或者说，闯入了这场永恒进行的、关于文明终局的‘葬礼’，他们会对行走者发出……质询。”

仿佛为了印证星枢的话，小径前方，柔和的白光突然汇聚，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由无数文明影像碎片拼接而成的、庞大而威严的虚影，虚影没有具体的五官，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凝视着“渡鸦号”。

一个混合了之前所有影像中声音特质的、宏大而漠然的声音，直接在突击队员们意识深处响起：

“为何而来，行走于终末之路的存在？”

“你们，携带着秩序的火种，却也背负着混沌的伤痕，牵引着生命的残响。”

“你们，寻求净化的光芒，却也行走在通往更深黑暗的道路上。”

“你们，想要改变注定的终局，还是……仅仅为了，延缓自己的毁灭？”

每一个问题，都如同重锤，敲打在队员们的心头。

它们并非恶意，而是纯粹的好奇，或者说是……一种基于无尽死亡经验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铁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了柯尔特之前的叮嘱，想起了部落的困境，想起了身后那艘战舰上沉睡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通讯器沉声回答：

“我们为生存而来，为守护而来，也为……改变而来。”

“我们承认自身的渺小与伤痕，但我们手中紧握的，不仅是毁灭的教训，更是新生的希望。”

“我们寻求净化，是为了照亮黑暗，而非制造新的阴影。”

“我们不知道终局是否注定，但我们愿意用尽一切，去争取一个……不同的未来。”

沉默。

小径墙壁上流淌的毁灭影像，似乎放缓了速度。那个庞大的虚影，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良久，那混合的声音再次响起，少了一丝漠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趣的答案，脆弱，但……纯粹。”

“在你们之前，曾有七百四十三支文明或个体，以各种理由踏上此路。其中六百九十一支，在质询中崩溃、迷失、或选择了自我毁灭。五十二支，通过了质询，但最终……都消失在了桥梁的更深处，再无声息。”

“你们的理由，并非最强，也非最智。但其中蕴含的‘可能性’……确实与众不同。”

虚影开始缓缓消散，重新化作墙壁上流淌的光纹。

“记住你们的答案，行走者，秩序小径的尽头，并非解脱，而是……更大的试炼。”

“你们身上的‘火种’、‘伤痕’与‘残响’，既是你们的依仗，也可能成为你们毁灭的根源。”

“愿你们的信念，比归墟的黑暗……更加坚韧。”

声音彻底消失。

小径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有柔和的白光和墙壁上继续无声流淌的文明终末画卷。

突击队员们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座位上，浑身冷汗，刚才那短短的质询，比任何一场血腥战斗都更加消耗心神。

“我们……通过了吗？”一名工程师心有余悸地问。

“似乎……是的。”铁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导航屏幕。

代表小径路径的指示线，依旧清晰，并且在前方延伸，似乎比之前……更加“稳固”了一些。

“残响议会……认可了我们的‘资格’。”

星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小径稳定性提升至百分之九十二，继续前进。”

“渡鸦号”再次启动，沿着光之隧道，驶向更深、更不可测的黑暗。

而在不灭猿魔号上，柯尔特通过星枢转译，全程“听”到了这场质询，他的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

残响议会……秩序的守护者？还是终末的见证人？

他们对袁罡和蓝星身上的特征如此了解，对【净化之火】的目标也似乎知晓。

他们究竟是敌是友？是考验，还是……另一重陷阱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