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清朗之后—净网余波与守望者的新思考(1/2)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整个庞大的、由数据与电流构成的网络世界,在经历了一场高烧之后,第一次自主地进行了一次深长的呼吸。

空气清新了,但构成空气的成分并未改变。

凌笑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水温尚存,触感微润,带着一丝久坐后掌心的潮意。

窗外的城市光流如河,霓虹与车灯交织成一条条跃动的数据脉冲,在夜幕下无声奔涌。

他忽然轻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网上好像‘喘了口气’?”

苏雯抬起头,正从屏幕上移开视线。

她眨了眨眼,睫毛在冷光中投下细密阴影,耳畔耳机里还残留着一段科普视频的余音。

“你是说,那种无处不在的戾气,真的淡了?”她的声音有些哑,像是连续数日紧盯屏幕留下的疲惫印记,却又透出几分释然。

接下来的几天,凌笑和苏雯几乎是足不出户,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星火事件”后续发酵的观察中。

他们像是在风暴过后勘察灾情的工程师,仔细记录着每一处结构的变化——不只是信息流向的轨迹图谱,还有评论区语气的微妙转变:曾经充斥着尖锐字母与表情符号的攻击性语言,如今被更多平实、理性的分析所替代;键盘敲击声不再急促如鼓点,而是趋于舒缓,像雨后屋檐滴水般有节奏地落下。

最显着的变化,是真相的传播速度。

曾经被海量水军言论和扭曲情绪淹没的澄清帖、证据链分析、以及来自专业人士的解读,如今像是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迅速占据了各大平台的热搜和推荐位。

那些文字不再是孤岛,而成了连片的绿洲,吸引着无数双眼睛驻足停留。

页面刷新时,加载圈旋转的嗡鸣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每一次结果更新,都带来一阵细微的心跳加速。

之前那个被网暴到几乎社会性死亡的年轻设计师,收到了雪片般的道歉私信。

他的社交账号下,最高的评论不再是恶毒的咒骂,而是一条点赞超过百万的“对不起,我们之前都被当枪使了。”苏雯读到这里时,喉头一紧,眼眶有些湿润,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它安静地躺在屏幕上,却仿佛带着温度,像冬日里突然照进窗棂的一缕阳光。

她转向凌笑,眼神里混杂着敬畏与一丝后怕:“你做的这件事,简直就像神迹。”

“不是神迹。”凌笑的目光依旧锁定在主屏上,瞳孔映着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冷静得如同冰面下的暗流。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可辨,“我只是移走了一块堵在河道中央的巨石。水流的方向,是人们的善意与理性自主选择的。”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仍在负隅顽抗的极端言论——那条评论依然用毫无逻辑的语言攻击被平反者,语气激烈如嘶吼,可在视觉呈现上却被系统自动降权至底部,字体灰暗,点赞数个位徘徊。

下方零星几条回复,清一色是带笑的表情包和“醒醒”的调侃。

听觉模拟器甚至捕捉到了一种近乎滑稽的“回声衰减”:愤怒的声音发出后,再无共鸣,只落得一片寂静的嘲弄。

苏雯凑过去,明白了凌笑的意思。

那些极端、非理性的声音依然存在,但它们失去了往日的魔力。

在过去,这样的言论就像一颗火星,能被背后的推手用无数小号和水军瞬间煽动成燎原大火,热浪灼人,情绪翻滚如油锅沸腾。

而现在,它就只是一颗孤零零的火星,在清朗的空气中,刚一冒头就因缺少燃料而迅速熄灭,连烟都没来得及升腾。

它们失去了组织性,失去了那种能扭曲现实的集体煽动力。

凌笑轻声说道:“我献祭的,是那些被污染和操控的‘恶意集合体’。它清除了毒,却没有改变产生毒素的土壤。”他知道,信息不对称的壁垒、某些根深蒂固的社会偏见、以及人们在面对复杂问题时寻求简单答案的惰性,这些才是滋生网络乱象的温床。

他做到的,是一次强力的清创手术,但术后的康复与肌体本身的强健,却不是一次献祭就能完成的。

外界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网络环境“净化”感到了普遍的困惑。

普通网民的感受最为直观。

一个知名的论坛上,热帖标题是:“有没有人觉得,最近网上吵架都没那么带劲了?”下面几千条回复大多表示赞同,语音转录系统甚至识别出不少用户打字时语调轻松,夹杂着笑意。

“是啊,以前一个热点能吵上三天三夜,各种反转,现在好像……事实一出来,大家讨论几句就散了。”

“感觉戾气没那么重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可能是集体累了吧,吵不动了。”

“也可能是平台监管给力了,封了一大批号。”

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但没人能触及真相。

而那些互联网大厂和舆情监测机构,则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茫。

凌笑切换至深层监控界面,一组加密通讯频道正自动解码中——那是几家头部平台内部会议的录音片段。

背景音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和低沉的叹气。

“情感极化指数断崖下跌”“转发路径断裂率达98.7%”“沉默螺旋效应消失”……一行行红色警告不断弹出,如同警铃未响,却已满目疮痍。

“他们的模型崩了。”凌笑低声说,“因为他们从未设想,一场舆论风暴可以被‘瞬间静默’。”

至于那些藏在幕后的黑手,他们则迎来了真正的末日。

某个隐秘的线上群组里,曾经叱咤风云的“舆论导师”暴躁地发着信息:“怎么回事?我手下最能打的几个团队,现在跟一盘散沙一样,完全调动不起来!”“客户的钱都退回去了,我们的流量模型全线崩溃,数据完全是反的!”他们的商业模式——制造对立、煽动情绪、收割流量——在这场风暴后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曾经屡试不爽的“引爆点”,现在扔进人群里,连个响都听不见。

团队陷入了无尽的内耗与猜忌,每个人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觉得一夜之间,游戏规则被彻底改写了。

语音频谱分析显示,这些对话中的焦虑频率明显升高,接近人类恐慌阈值。

凌笑将这些外界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没有半分得意,反而升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闭上眼,指尖仍能感受到控制台金属表面的凉意,耳边是服务器低频运转的嗡鸣,像某种古老生物的呼吸。

这次全国范围的“献祭”,威力远超他的想象。

它就像一种超广谱的强效抗生素,迅速杀死了网络生态中的有害菌群,但也让他警惕这种力量的副作用。

如果频繁使用,会不会破坏网络生态本身脆弱的自我调节能力和免疫力?

会不会让人们习惯于外部力量的干预,从而丧失独立思考和辨别是非的能力?

一个无菌的温室,是培养不出参天大树的。

他再次为自己和这个神秘的系统定下了铁律:干预,必须有严格的边界。

它的目标,永远是清除那些有组织的、大规模的、旨在扭曲认知、散播仇恨的极端恶意。

它应该像人体的免疫系统,精准地识别并清除癌细胞和病毒,而不是一个审查所有思想的“思想警察”。

言论自由的底线必须被保护,哪怕那些言论是愚蠢的、错误的,只要它不构成有组织的恶意煽动,就不应该被干预。

人们有犯错的权利,也有在争辩和试错中自我纠正的权利。

他要做的,是守护这个过程,而不是代替这个过程。

苏雯看到凌笑久久不语,神情严肃,便给他递过来一杯温水,掌心传来杯壁的暖意。

她轻声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能不能做得更多。”凌笑睁开眼,眼底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指着屏幕,那里正好有一个制作精良的科普视频,正在用生动的动画讲解着复杂的物理学原理,但它的播放量,还不如旁边一个无聊的恶作剧视频的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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