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纳良言益荆二州安 看汉家军兵精粮足(2/2)
策马飞驰间,弩机连响,十矢连发,密集的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覆盖前方区域!其射速之快,火力之猛,杀伤之广,令观者无不色变!演练结果,一名双镫连弩骑兵,竟能压制三名以上装备精良的常规步卒!
“妙哉!神乎其技!此真乃骑战之革鼎!” 诸葛亮亦难掩激动,他快步走到一匹刚刚结束演练的战马旁,轻抚马颈汗湿的鬃毛,目光敏锐地落在马鞍鞍桥之上。他俯身细察,羽扇轻点:
“此处若再衬以数层软硬适中的熟牛皮,并将鞍桥前后桥头适度加高,形成阻挡,则骑士纵马疾驰或激烈搏杀时,腰臀有所凭依,重心更为稳固,不易滑脱,且长途跋涉,将士亦能稍减劳苦。”
他边说边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方素帛,上面墨迹淋漓,赫然画着改良鞍具的详细图样。
刘备接过素帛,凝神细观,图上线条精准,结构清晰,注解详明。他眼中精光大盛,猛地以手中剑鞘顿地,发出“笃”的一声脆响,朗声下令,声震全场:
“传令将作监!举监之力,昼夜赶工!旬月之内,务必备齐新式蹄铁、双镫、鞍具各一千副!不得有误!”
恰在此时,一阵密集的振翅声自天际传来!众人抬头,只见十数只矫健的灰影如闪电般划破长空,盘旋数周后,竟精准地俯冲而下,稳稳落在点将台旁特设的鸽笼架上!正是刘禅主持设立的“飞奴营”信鸽!
刘禅快步上前,熟练地解下缚在鸽腿上的细小竹管,抽出内藏的薄绢军报,朗声念道: “荆州牧黄权、右将军赵云呈:五月廿七,东吴哨船三度越界挑衅,赵将军引弓射其主帆,示警迫退……”
诸葛亮手中轻摇的羽扇骤然停住,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些正在笼中啄食饮水的信鸽:
“此鸽自江陵振翅而来,竟比八百里加急之驿马,足足快了三天有余?!” 这速度,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刘禅趁热打铁,又向父皇与丞相详细阐述了另一项酝酿已久的革新——雕版印刷术与活字印刷术。他以水喻之:
“譬如一篇文章,若以整版雕刻,印毕则版废,犹似汲水之瓢,一瓢一水。然活字之术,犹如以无数小杯盛水,可任意组合倾注,印千卷万卷,其版不损,其字不朽!如此,则圣贤经义可顷刻化身千万,州郡政令可朝发夕至,王道教化,焉能不日兴?政令通达,焉能不日畅?”
饶是诸葛亮智谋如海,闻此亦不由抚掌惊叹,自叹弗如:
“殿下此二术,化腐朽为神奇!聚字成版,散版复为字,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有此神技,典籍不再束之高阁,文教大兴指日可待!实乃泽被万世之功也!”
九月,流火烁金。汉中阳平关外,秋风已带肃杀之意。
魏大将军曹真勒马于高坡之上,面色阴沉如铁。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关前旷野,只见汉军斥候小队往来穿梭,迅疾如风。
更令他心惊的是,那些骑士双足稳稳踏在形制奇特的镫具之中,竟能在战马全速奔驰之际,于鞍上拧腰回身,张弓搭箭,箭矢带着尖啸射向后方模拟的追兵!其骑射之稳、动作之流畅,远超魏军精锐!
副将郭淮策马上前半步,眯起眼睛,侧耳倾听片刻,脸色愈发凝重:
“大将军,您听!蜀军战马奔驰之声,沉实凝重,蹄铁踏地之音铿锵异常,迥异寻常……其马蹄之下,必有金铁之物包裹!”
话音未落,三只灰羽信鸽如同三道灰色闪电,无视下方严阵以待的魏军旌旗如林,径直从曹真头顶掠过,发出短促的哨音,精准地投入阳平关高耸的箭楼窗孔之内,消失不见。
“报——!”
一名探马自远处狂奔而至,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跪地急禀:
“启禀大将军!细作密探得准信,蜀军于成都新设‘飞奴营’,专司驯养信鸽传讯!其鸽迅疾无比,半日之间,竟能往返传递军情于三百里之外!荆州、汉中、成都,消息传递快如鬼魅!”
曹真握着马鞭的手背青筋暴起,猛地一鞭抽向身旁一丛茂密的野蒿!
“啪!”
坚韧的鞭梢竟将蒿杆生生抽断!他抬眼死死盯住对面汉军山麓营寨,只见烟尘滚滚,大队汉军人马正在光天化日之下轮换防务,调动频繁,毫无顾忌。尤其那些往来巡视的汉军骑兵,马蹄翻飞间,银光刺目闪烁——分明是依仗着新式蹄铁,有恃无恐!
是夜,魏军大帐灯火通明,直至三更。曹真枯坐帅案之后,面前摊开的数份密报,字字如刀,刺入眼中:
“……成都将作监,日铸蹄铁三百具……”
“……汉水粮船,桅杆皆悬鸽笼,往来如织……”
“……蜀中雕版活字之术大行,政令军报,瞬息可抵边城……”
更漏指向三更,万籁俱寂。曹真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摇曳的烛火,帐内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忽然,他猛地抓起案头一只越窑青瓷茶盏,狠狠掼在地上!
“砰——哗啦!”
瓷片四溅,茶汤淋漓!
“传令三军!” 曹真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充满了不甘与惊怒,“拔营!退兵——三十里!”
十月,授衣时节,寒霜初降。刘禅踏入了热火朝天的将作监大院。
“叮叮当当!哐啷!呼——!”
三百余名精壮匠人赤膊挥锤,密集如雨的锻打声汇聚成震耳欲聋的声浪,地面都在微微震颤。巨大的淬火池白雾蒸腾,翻滚的热浪中带着浓烈的铁腥气。就在这片弥漫着汗水、炭灰与钢铁气息的工坊中心,刘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丞相诸葛亮。
他竟也在此地!那身象征极高权位的玄色官袍下摆,早已沾满了乌黑的炭灰与泥渍。此刻,他正毫无架子地半蹲在地上,与一位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匠头,对着几枚刚锻打好的蹄铁雏形比划着尺寸细节。
更令人动容的是,他手边摊开一张巨大的素帛,上面画着精密的鸽舍构造图,而他正神情专注地用一把算筹,在地上排列演算着通风与栖架的最佳布局!
“殿下亲临,有失远迎。”
诸葛亮闻声抬头,脸上毫无窘迫,反而带着工匠发现良材般的欣喜。他站起身,随手拿起地上一件尚未完成的木胎铁包边马镫半成品,举到透入天窗的光线下:
“殿下可知,此物最妙之处何在?”
日光穿过木胎上特意钻出的数个透气孔,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点,
“不增耗过多精铁,则军资可省;不废却坚韧硬木为胎,则制作迅疾!此乃兼顾坚韧、轻便、省费、速成之良器!”
恰在此时,一阵尖锐而独特的鸽哨声破空传来!一只风尘仆仆的信鸽如利箭般俯冲入大院,精准地落在一名鸽吏伸出的臂套上。鸽吏迅速解下鸽腿竹管,验看火漆标记,疾步呈上:
“禀丞相、殿下!江陵黄牧急报!”
诸葛亮展开密报,快速扫过,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将密报递予刘禅:“黄公衡(黄权字)用飞奴营信鸽,巧妙调度三路运粮车队,虚虚实实,成功避开了魏军细作的窥探与预设的截杀路线,万石粮秣已安然入荆襄大营!此鸽传之功,居功至伟!”
一个带着无尽感慨与沧桑的声音,突然在刘禅身后响起,充满了沉甸甸的历史回响:
“唉……昔年麦城……若云长的赤兔马……蹄下有如此神铁护持……胯下有双镫借力……更兼有此瞬息千里的信鸽往来传讯……何至于……”
刘备不知何时也悄然来到了这喧嚣的工坊。他并未看那捷报,而是缓缓走到天井一角。那里,一匹神骏非凡、通体赤红如火的胭脂马正昂首而立,正是当年名驹赤兔的血脉后裔!
刘备伸出宽厚的手掌,无限爱怜地轻抚着骏马光滑如缎的鬃毛。那马儿似乎通灵,轻嘶一声,优雅地踏动四蹄。
崭新的蹄铁敲击在坚硬的青石板上,迸溅起一簇簇细小的、金色的火星,在略显昏暗的天井下,如同跳动着不灭的英魂之火。
十一月下旬,霜寒刺骨。汉中阳平关,这座扼守秦蜀咽喉的雄关,在凛冽的朔风中巍然矗立。最高处的烽燧旁,值守的汉军老兵呵着白气,粗糙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抚过特制鸽笼温润的竹篾。
笼内,二十余只精神抖擞的信鸽,灰羽紧覆,眼珠如宝石般明亮。它们纤细的脚环上,清晰地錾刻着“汉”、“荆”、“益”等代表不同方向的隶书小字。
就在曹真大军无奈退兵的那日,一只同样脚环刻着“成”字的信鸽,已悄然飞入戒备森严的汉中太守官署。它带来的,是来自成都未央宫深处、加盖着皇帝玉玺的密诏:
“着汉中郡守,密调巧匠,精选良材,日夜赶制新式蹄铁、马镫,不得延误,不得泄密!”
此刻,关隘之外,寒风卷过荒芜的原野。魏军遗弃的庞大冲车群如同巨兽的尸骸,在衰草寒烟中沉默。
其中一辆冲车残破的撞木上,还凄惨地挂着半幅被撕裂的魏军战旗,在风中无力地飘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为一场尚未真正交锋便已显露颓势的战争,唱着最后的挽歌。
而关隘之上,崭新的“汉”字大旗,在万里晴空下,猎猎招展,直指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