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魏军错愕撤退 陆抗退守武昌(2/2)
帐中一片死寂。纵有钟会眼中不甘之火未熄,但司马懿数十年积威如山,加之其对诸葛亮那刻入骨髓的了解与此刻展现的、近乎预见的洞察力,终使一切异议消弭。众将肃然抱拳,声如闷雷:
“谨遵太傅军令!”
东路战场,新野(今河南新野)城下。
魏国东路大军帅帐,气氛亦如冰窟。军师将军桓范,这位素有“智囊”之称的谋主,面沉似水,手中紧攥的同样是江陵惨败的噩耗。
其侧,征蜀护军夏侯霸、兖州刺史王凌、扬州刺史诸葛诞等人,脸上无不交织着震惊、骇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日……仅仅一日多……五六万联军……灰飞烟灭?”
夏侯霸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眼中昔日的锐气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诸葛孔明……莫非真是不成?1:100之战损……此……此非人力可为!”
身为名将之后,他深知战场之残酷,如此悬殊的战果,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王凌额角冷汗涔涔:
“诸葛恪、王濬皆一时之俊杰,竟败得如此之速,如此之惨……诸葛亮用兵,鬼神莫测!司马太傅那边……”
他望向宛城方向,忧惧之情溢于言表。
“在此顿兵坚城之下,已成孤军悬卵!”
桓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传令:全军即刻停止攻城!各部收拢,丢弃一切非必需辎重!轻装简从,连夜向汝南、项城方向撤退!快!务要抢在诸葛亮主力铁蹄北上之前,跳出死地!”
恐惧如同瘟疫,在东路魏军中疯狂蔓延。那尊羽扇纶巾、挥手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丞相身影,仿佛已化作天边压城的黑云。
撤退的命令被前所未有的坚决执行。沉重的攻城器械被遗弃荒野,营帐仓促收起,大军如退潮般仓惶北窜,只求远离那即将降临的毁灭风暴。
江陵(今湖北荆州),汉军大本营。
与魏军两处营盘的凝重死寂截然相反,江陵城内,大胜的昂扬之气直冲霄汉。捷报如同插上了朱雀之翼,接连飞入丞相帅府。
“报——!费祎将军、张嶷将军捷报!我军水师再破吴军残部,已于午时攻克夏口(今湖北武汉汉口)!吴将诸葛恪,魏将王濬皆为我虏;另降卒数千!缴获战船、辎重堆积如山!”
“报——!陆抗、丁封、朱据等收拢残兵约五千,已退守柴桑(今江西九江),据城死守!”
胜利的喜悦洋溢在每一位汉军将士的脸上。
参军樊建难抑激动,趋步上前,向端坐主位、羽扇轻摇的丞相诸葛亮深深一揖,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
“丞相神威盖世!吴军主力已溃,夏口既克,武昌门户洞开!末将斗胆进言,当趁此破竹之势,水陆并进,顺流东下!
以我百战雄师之锐,携大胜如虹之威,必可一举荡平江东,克复建业!毕灭吴之功,当在今日!此乃天赐良机,望丞相明断!”
帐中诸将闻言,不少眼中亦迸发出炽热光芒,目光灼灼聚焦于诸葛亮。灭吴!此乃不世之功勋!
诸葛亮神色却平静如古井深潭,面对煊赫战果与滔天诱惑,面上波澜不惊,唯有那双深邃如浩瀚星海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寰宇的智慧之光。
他未直接回应樊建,只是微微抬手,用那柄伴他半生、仿佛蕴藏了无穷韬略的鹅毛羽扇,轻轻一点悬挂面前的巨幅舆图——扇尖精准地落在了“宛城”与“新野”的位置。动作轻缓,却重逾千钧。
樊建目光随之而动,瞬间如醍醐灌顶,脸上激动褪去,化为由衷的叹服与了然。
宛城!新野!那里才是系着大汉国运的命门所在,是悬于魏国心脏的利刃!丞相心之所系,始终是北定中原,克复旧都!他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深躬一礼:
“丞相深谋远虑,洞烛万里,建愚鲁,不及远瞩万一。”
诸葛亮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帐下忠诚的将领他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在帅府中响起,如金玉交鸣,为这场宏大战役擘画出清晰的下一步:
“传令:
襄樊之军,即刻分兵北上,驰援新野!务要稳固新野防线,震慑魏军东路溃兵,并伺机向宛城方向施加压力!
费祎、张嶷,坐镇夏口,整饬水军,督造战船,广积粮秣。下一步,兵锋直指武昌!不必急于攻城,以水师锁江,陆路袭扰,使其自顾不暇,无力西顾即可。待中原底定,江东传檄可定!
高翔、胡济所部,立刻回军江陵,补充兵甲粮秣,随本相亲统中军主力,明日五更造饭,辰时开拔!目标——宛城!星夜兼程,驰援子龙!
急令赵云将军:宛城坚守待援,我军主力不日即至!司马懿若退,不可深追,稳固城防,静待合围战机!”
军令如山,流水般迅速下达。整个江陵城瞬间化作一部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
士卒磨砺刀枪,检查鞍辔;民夫装载粮秣,驱赶驮畜;传令骑士策马扬鞭,带着丞相的钧令奔向四方八面。
一种更甚于击溃东吴的、直指中原腹心的磅礴战意,在汉军上下汹涌澎湃,直冲斗牛。
长江之畔,柴桑城头。年轻的吴将陆抗躲过一劫,独立于残阳余晖之中,眺望着江面上汉军水师隐约的如林帆影,以及城下收拢来的、垂头丧气的数千败卒。
夏口失陷,武昌门户洞开,上游精锐尽丧,身旁丁封、朱据等将领更是面如死灰;东吴大帝竟也驾崩……一个个坏消息接踵而至。
“传令下去,”陆抗的声音带着超越其年纪的沉稳与决绝,“加固城垣,深掘壕堑,多备滚木礌石,箭矢火油!死守武昌、濡须!”
他的目光越过浩渺烟波,投向西方那烽火连天的荆楚大地,深知东吴国运已如这残阳下的江水,前途晦暗。然而,那挺直的脊梁,在血色残阳中勾勒出江东子弟最后的不屈剪影。
中原与江东的风云,在公元二五一年这个酷热如熔炉的夏天,人间的铁血杀伐,正步入那最高亢、最惨烈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