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无法接受(1/2)
奶奶离世的第二天,空气里还滞留着烧纸钱和廉价香烛混杂的呛人气息,粘稠得化不开。
木璃缩在客厅角落那张吱呀作响的旧藤椅上,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泡发的桃核。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秒针在顽固地走着,咔哒、咔哒,每一声都敲在人心最空荡的地方。
哥哥木裕把自己关在奶奶的房间里,整整一夜没出来,门缝里一丝光也透不出,只有死寂。
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白兔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脖颈。
她看到木璃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尊蒙尘的瓷偶,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也无力去分辨的情绪。
“白兔姐,”木璃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像小石子投入死水。
白兔的心湖里激起一片涟漪,“出去走走吗?透透气,老闷着不好。”她顿了顿,补充道,“去逛逛街吧。”
逛街?在这个时刻?木璃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木璃避开了她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白兔僵直的脊椎缓慢地爬上来。
竟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
一个念头,冰冷而尖锐,毫无征兆地刺穿了白兔被悲伤浸泡得发胀的头脑。她盯着木璃,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人。
“好。”木璃干涩的声音响起,像砂纸摩擦。
她撑着藤椅扶手站起来,腿脚有些发软。
木璃似乎松了口气,不易察觉地点点头,转身先出了门。
白兔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阳光刺眼得过分,街市依旧喧闹,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车流的喇叭声,汇成一股嘈杂的洪流,冲击着木璃嗡嗡作响的耳膜。
这世界的喧嚣如此不合时宜,衬得她心底那块刚刚被剜走亲人的空洞愈发巨大而冰冷。
木璃没有走向任何一家店铺。她脚步不停,拐进一条又一条人烟渐稀的岔路,越走越深。道路两侧高大的老式居民楼投下浓重的阴影,青石板路面坑洼不平,缝隙里滋生出潮湿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垃圾和阴沟水混合的、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行人几乎没有,只有几只皮毛脏污的野猫在墙角警惕地弓着背,一闪而过。
最终,她停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三面都是斑驳脱皮的高墙,墙根处堆着些不知废弃了多久的杂物,蒙着厚厚的灰尘。阳光只能吝啬地洒下窄窄的一线,勉强照亮墙壁上那些深褐色的、如同陈旧血迹般的污渍。
绝对的安静瞬间淹没了她们。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粗重。
木璃猛地转过身,背抵着冰冷粗糙的砖墙,那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直钻进骨头缝里。她抬起头,目光像淬了火的针,死死钉在白兔脸上。
“木璃,”白兔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什么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尖锐,“告诉我,奶奶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在狭窄的巷子里撞出一点微弱的回响,随即又被死寂吞没。
木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颤抖的阴影。她没有看白兔,也没有立刻回答。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巷口吹进来的微弱穿堂风,卷起地上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某种不祥的窃窃私语。
良久,久到白兔几乎要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木璃终于抬起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望向白兔,里面没有恐惧,没有辩解,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哀恸?
“这不是我的本意。”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白兔姐,相信我,那不是我想要的。”
白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是你的本意?那是什么?”
“是痛苦。”木璃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确认感,“奶奶她一直很痛苦。”
“痛苦?”白兔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揪住木璃的衣领,“奶奶有什么痛苦?她身体一向硬朗!她只是有点记不清事,有点……”
“那不是普通的衰老,白兔姐。”木璃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那种痛苦……是异能带给她的。”
白兔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你……你说什么?看来,在组织里面记录着你的档案是错误的,你早就觉醒了!”
“我承认你们异能者组织的做法,但我不认可。”木璃的目光飘向白兔身后那堵斑驳的墙,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灰暗的砖体,像一块巨大的、正在腐烂的疮疤。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我的异能,它只会作用于除去我自身以外的事物。象征毁灭。”
“毁灭?”白兔喃喃重复,这个词让她感到一股冰冷的恐惧。
“嗯。你们的成员,一个你们称为老李的人,也是因为我,才身体崩坏的。”木璃点点头,目光依旧空洞地停留在那堵墙上。
“我的异能,它在我五岁那年醒了过来。毫无征兆。”
她顿了顿,似乎陷入了某种遥远而模糊的回忆,脸上掠过一丝孩童般的恐惧,“家里的盆栽,一夜之间全部枯死了,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爸爸养了五年的金鱼,翻着白肚皮浮在水面上。邻居家刚出生的小猫,第二天就虚弱得连奶都不会喝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奶奶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她抱着我,哄着我,告诉我别怕……”
木璃的声音哽住了,她用力吸了口气,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留下几道惨白的月牙印,“她告诉我,这就是【崩坏】!”
白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看着木璃,像在看一个从未认识过的怪物。
“我和奶奶的力量是同源。”木璃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像是恐惧,又像是某种宿命的悲哀,“或者说,我的能力,正是从奶奶那里继承,只是在我身上觉醒时失控了。”
她终于将目光转回白兔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白兔心惊。
白兔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滚烫的砂石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试过……”木璃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带着浓重的鼻音,“但只要我活着,只要这力量还在我身体里运转,它就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扩散,像一种无法治愈的辐射。”
“所以?”白兔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指控。
木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
“所以,奶奶的老年痴呆症,也是因为我。当然,偶尔出现抵抗崩坏的力量,所以偶尔看上去,奶奶很清醒。”
她直接回答白兔的质问,开始突兀地、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仿佛那沉重的真相已经压得她无法呼吸,必须抓住点别的什么才能站稳。
“你知道‘旧世界’吗?白兔姐。”她的目光投向巷口那一线狭窄的天空,眼神变得极其遥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那是被这个‘世界’刻意抹去了痕迹的时代。”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白兔从未听过的、梦呓般的空洞和刻骨的寒意。
“我也是听我奶奶说的,一个属于‘异能’的时代。像我们这样的人,或者比我们强大千百倍的人……曾经很多。”她微微侧过头,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擦过她苍白的侧脸,在她眼睫下方投下一小片浓重的阴影,让她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他们能操控水火,驾驭雷霆,移山填海……甚至……扭曲时空,玩弄人心。”木璃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锤,砸在白兔的心上,“力量本身没有善恶。但当它庞大到足以颠覆规则,当它掌握在野心和欲望的手中……”
她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战争爆发了。不是为了土地,不是为了资源……仅仅是为了证明谁能成为新规则的制定者。那场战争……它几乎摧毁了整个人类文明。”
白兔倒抽一口冷气,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摧毁文明?这听起来简直像最荒诞不经的恐怖传说!
“天空被染成血红色,持续了整整十年。”木璃的声音像是在背诵一段尘封的、带着血腥味的古老箴言,“大地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城市像沙堡一样崩塌,海洋沸腾……普通人在那些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如蝼蚁。那是纯粹的、彻底的毁灭。一个文明,差一点就被自己的天赋彻底埋葬。”
她猛地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白兔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那是对人类自身力量深渊的恐惧。
“后来呢?”白兔下意识地问,声音干涩发紧,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这个惊悚的故事攫住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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