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路向西（2/2）

他似乎不知疲倦般，就这么慢慢走着，饿了便吃两口干粮，或者摘些野果和庄稼地里的玉米和土豆，渴了路遇小溪便埋下脑袋，咕噜咕噜灌上两口。

遇到河横游过去，遇到山用尽办法横越过去，他不敢有一丝一毫方向上的偏移。所幸到了傍晚，太阳回家的时候，总能再次为他指明方向。

实在困了倦了，他便找个山洞或者坳口蜷缩一宿，翌日太阳出来的时候再出发。

他不知道自己受了风寒生了病，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嘴唇发白。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仿佛老爹最后的叮嘱，永远在他耳边响起，彻日彻夜不停歇。

第三日他在途经一条官道时，遇上一伙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为首的马车厢率先停下来，走下来一对五十出头，衣着华贵的中年夫妇。这是北方为了躲避战事，一路南逃过来的权贵或商贾家族。

若非有些身份或巨富，万不能一路迁徙到这偏僻的南方蛮荒之地。这一路上光是走通关系打点官府，还有送给匪寇的买路钱，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那妇人看见陈星，心中满是心疼与喜爱。她家三个儿子都战死了沙场，唯一一个小女儿跟陈星差不多大。这个小男孩虽然如今看着病恹恹的，但身体看着已经有几分健壮，脏兮兮的小脸也十分俊俏，哪个做母亲的看着都喜欢。

她心中盘算着，这小孩带着上路，不管收做养子，还是未来跟自己女儿做婿，都是不错的选择。眼下这般大小的男孩可是稀罕物，而她自身想要再生也不太现实。于是语气温柔地说道：“娃儿，可是家乡遭了悍匪，没了爹娘，一个人逃到了这儿？”

这位妇人是个真正见过世面的人，念头一转，便能透过陈星的模样和神态，将他的遭遇和处境猜个七七八八。如今乱世之中，这些情况不难揣测。

她的夫君，那位中年男人也明白夫人的想法，直接的，又尽量和气问道：“如今你年纪还小，一个人这般流浪实在危险，可愿随我等一同上路？”

妇人白了夫君一眼，蹲下身子想要去握着陈星的手，被陈星拒绝了。

她叹了口气，依旧温柔道：“我家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灵儿，下来一趟！”妇人朝车厢上喊道，继续对陈星说：“你愿不愿意做她哥哥，陪她一起玩？”

片刻车厢上跳下来一个穿着翠绿花裙的小姑娘。她扎着双丫髻，鬓角的碎发用红绒线松松系着，跑起来时，髻上的珠花便在日光里跳，像两簇会动的星子。脸盘像是刚剥壳的荔枝肉，透着粉白，鼻尖圆圆的，沾着点晒出来的薄红，笑起来时，嘴角边陷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里面像盛着晨露。

眼睛尤其亮，是山涧里浸过千万年的黑曜石，看见陈星弯成月牙，将手上才掰了一点的黄色糕点递给他：“饿了吧，给你！”

陈星没有接，虽然他目不斜视地盯着那糕点，似乎比这位小姑娘还好看，他确实很想尝一尝，但他此刻不信任任何人。

尤其边上那些负责护卫车队的持刀男子，一个个都有些凶神恶煞的样子，手下或多或少都收过几个刀下亡魂。

陈星忽然想起那天夜里闯进家中的那帮悍匪，尤其那个踢了他老爹两脚，还将他烧死的刀疤男子。

仿佛此时此刻，他又回到那个场景之中。

他身体颤抖，面色愈发惨白，险些站不稳。

“你怎么了？”

恍惚间，那位灵儿小姑娘过来扶住他，笑道：“我战死了三个哥哥，现在没有哥哥了，你做我哥哥好不好？”

陈星看了灵儿一眼，又看了自己一眼。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衣物的他，与边上这位穿着一身干干净净，丝纺蚕织的裙裳女孩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