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汤泉之赏（2/2）

她看着父亲，看着石宽，看着窗外那阴沉的雨幕，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说。

关于太后已经知道真凶身份这件事，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便是眼前这两位，最可靠的盟友。

这是，魏明月，留给她最后无声的指令。

也是她，沈青萝，第一次，需要独自一人去背负的秘密。

“……我没事，爹。”她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是……只是被信里的内容，给吓到了。”

她将那封信，小心翼翼地重新折好，递给了石宽。

“石大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冷静，“您说的对，此事必须立刻让陛下知道。”

“但是，”她话锋一转，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属于她自己的坚韧光芒，“如何说，何时说，由谁去说，这其中，大有文章。”

……

当晚，养心殿。

萧彻，再次，秘密召见了石宽。

石宽，将崔亮的那封遗书，原封不动地呈了上去。

年轻的天子，在看完那封信后，久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那封信，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看着。

整个大殿，安静得，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石宽跪在下方，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能感觉到，从御座之上，散发出的那股，足以让冰川冻结的……帝王之怒。

许久，许久。

萧彻才缓缓地，将那封信，放到了烛火之上。

信纸，在火焰的舔舐下，迅速卷曲，变黑，最终，化为一缕，带着罪恶气息的青烟，消散在了，这片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空间里。

“……此事，到此为止。”

萧彻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对外，就说崔亮畏罪自尽，赵五意图行刺，皆已伏法。至于，他信中所言，皆是……疯言疯语，不足为信。”

“陛下！”石宽大惊失色，猛地抬起头，“可是，太后娘娘的死……”

“朕，自有决断。”萧彻打断了他，“现在，朝局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清洗，人心不稳，绝不可再因此事，掀起波澜。”

“你要做的，就是将‘药人’一案，办成铁案！将所有涉案的罪臣，都给朕，牢牢地钉死在耻辱柱上！”

“至于，那只，真正咬死了母后的毒蛇……”他的眼中，闪过深入骨髓的杀意。

“……朕，会亲自，一寸一寸地，拔掉它的毒牙，剁掉它的尾巴，最后再将它，千刀万剐！”

石宽浑身一震，他明白了。

陛下，不是想掩盖真相。

他，是想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进行一场，更隐秘的复仇。

“臣，遵旨。”石宽重重地，叩首。

第二天，早朝。

就在所有官员，都以为，皇帝将会继续，对雍王和皇后的残余势力，进行清剿时。

萧彻，却出人意料地，将所有相关的案卷，都暂时封存了。

他没有再提“叛国案”一个字，反而，将话题引向了“民生”与“祈福”。

他先是，痛心疾首地斥责了“百官会审”所暴露出的腐败与堕落，说自己为此“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随即，他又话锋一转，说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为天下苍生，为大乾的江山社稷，祈福纳祥，祛除晦气。

最后，他颁下了一道，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旨意。

“朕，决定，于五日后，移驾京郊‘汤泉宫’，沐浴斋戒，为国祈福，为期半月。”

“此次随行人员，力求从简。除禁军护卫之外，只召在此次‘清疫’与‘审案’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几位肱骨之臣，随朕一同前往，以示恩宠。”

“御史中丞沈文德，守备司指挥使孟武，大理寺少卿石宽，皆在此列。”

“另，”他顿了顿，目光，仿佛是无意地，扫过下方那些面面相觑的官员，最终，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补充道：

“……沈文德之女沈青萝，在此案中，亦有奇功。且，其精通香道，可于祈福大典之上，为朕，调制安神静心之香。”

“特许，其以‘御前女官’之名，一并随行。”

这道旨意一出，满朝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一场如此血腥的大清洗之后，等来的不是第二轮的审判，而是看似荒唐的，“温泉度假”？

就连雍王和皇后，在接到这个消息时，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他们都看不懂，这个年轻的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唯有，沈府之内。

沈青萝，在接到那份由小李子公公送来的鎏金请柬时，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她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赏赐”。

这，是萧彻，在经历了这场残酷的政治斗争之后，下出的一步新棋。

一步，旨在“保护”，旨在“观察”，更旨在将她这个最大的“变数”，牢牢地置于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一石三鸟之计。

“看来，哀家这个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她那沉寂了数日的脑海里，魏明月那带着几分欣慰，又带着几分复杂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一场，看似风平浪静的休养，即将在那片充满了硫磺与暧昧气息的皇家温泉行宫里，拉开，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