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皇帝的“宵夜”（1/2）

当沈青萝一行人，带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老掌柜，和那具散发着恶臭的浮尸，秘密返回守备司大营时，夜，已经深了。

整个南风集，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白日里那场由杏儿导演“土豪驾到”的闹剧，和“百草堂”内发生的惊心动魄的抓捕，都只是南柯一梦。

但，所有人都明白，平静，只是假象。

那只，早已飞出牢笼的信鸽，就像一根无形的引线，已经将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京城，再次引入了一场，随时可能引爆的危机之中。

帅帐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石宽和裴松，正在连夜审讯那个，被冷水泼醒的老掌柜。

然而，那老家伙的嘴，却比石头还要硬。无论石宽和裴松如何威逼利诱，他都只是一言不发，用一种，充满了怨毒与嘲弄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们，那副模样，分明就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速死的死士。

而另一边，对那具浮尸的初步检验，也陷入了僵局。

“……死者，男性，年约二十上下，体格健壮无外伤，亦无中毒迹象。”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对着石宽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其肺部的积水来看，应是溺水而亡。但其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物件，指腹无茧，不似劳工；骨骼清奇，倒像是……练过几年功夫的江湖人。”

线索，在这里，似乎，又断了。

“不。”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沈青萝，摇了摇头。

她走到那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旁，在众人充满了不解的目光中，俯下身，轻轻地，在那具尸体上嗅了嗅。

“他，不是溺水而亡。”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充满了笃定。

“他是，被人，强行按入水中，窒息而死的。”

“你怎么知道？”裴松下意识地追问道。

“因为，”沈青萝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过悲悯的光，“我从他的鼻腔深处，闻到了‘泥沙’和‘水草’的味道。”

“一个正常溺水之人，在挣扎之时，会本能地吸入大量的水，但绝不会吸入如此之多的……河底的沉淀物。”

“只有一种可能，”她缓缓地说道，“那就是，在他死前，他的头曾被一股外力，死死地，按在了长满水草的河床淤泥之中！”

这番充满了画面感，却又精准无比的推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是如何在黑暗的河底，进行着绝望的挣扎，最终，被活活溺死的……惨烈景象。

而就在众人，还沉浸在沈青萝，用嗅觉“还原”出来的恐怖真相中时。

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名孟武的亲兵，神色古怪地走了进来，对着石宽，压低了声音禀报道：“石……石大人，外面沈府的管家派人来传话，说是陛下他‘微服’出巡，如今正在沈府……吃宵夜，让……让沈顾问，赶紧回去……陪驾。”

“噗——”

正在喝水，试图压下心中翻涌的恶心感的裴松，一口茶水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石宽，也是目瞪口呆，他那张总是板着的脸上，露出了精彩的表情。

吃宵夜？

在这个，案情胶着，危机四伏的节骨眼上？

他们这位年轻的天子，竟然，还有心情跑到臣子的家里，去吃宵夜？！

这……这……这到底，是心大，还是……缺心眼啊？

当沈青萝，在石宽和裴松充满了“同情”与“自求多福”的复杂目光中，匆匆赶回沈府时。

她看到的是自家那小小的后厨，此刻，竟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她爹，御史中丞沈文德，正穿着一身半旧的常服，一脸惶恐地，陪在一个，同样是穿着常服，却掩不住一身贵气的年轻人身边。

而她家的厨房总管，王大娘，更是早已吓得连锅铲都拿不稳了，正指挥着几个小丫鬟，如同打仗一般，将一盘盘刚刚出锅的点心，流水般地端了上去。

而被众人，如同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正是那位本该在养心殿，为国事操劳的……当今天子，萧彻。

他，此刻，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杏儿平日里用来偷吃点心的小板凳上，手中还拿着一双，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竹筷，一脸“好奇”地看着王大娘，在灶台上颠勺。

那场景，充满了令人啼笑皆非的……违和感。

“青……青萝，你回来了。”沈文德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了上来。

“陛下……陛下他，说……说，处理政务晚了，腹中饥饿，闻说……闻说我沈府的莲子羹，乃京城一绝，特……特来，品尝一二。”

他这番话，说得是结结巴巴，显然，连他自己都不信这个蹩脚的理由。

沈青萝的心中，一阵无语。

她知道，这位，年轻的天子，名为“吃宵夜”，实为……“查岗”和“慰问”来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民女，参见陛下。”

“免了，免了。”萧彻笑着对她摆了摆手，那双在烛火下，亮得惊人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朕听闻，你们今日，在南风集有所斩获。只是，那等三教九流汇聚之地，终究是不太平。你，一个女儿家，没有受伤吧？”

他这番，充满了“私人”关怀的话语，让一旁的沈文德，眼皮猛地一跳。

而沈青萝，则是心中一暖，随即，又感到了一阵头疼。

“多谢陛下挂怀，民女无碍。”

“无碍便好。”萧彻点了点头，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那早已被各种菜肴堆满了的小桌子，用近乎于“抱怨”的语气说道，“只是，朕这肚子，是越来越饿了。不知，朕那碗，‘京城一绝’的莲子羹，还要，等多久啊？”

他这话，分明就是，在支开沈文德。

沈文德，也是个人精，立刻会意，连忙对着沈青萝，使了个眼色。

“青萝，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为陛下，熬一碗莲子羹来！”

“是，爹。”

于是，沈青萝刚刚才在“杀人现场”，指点江山的“御前顾问”，便只好认命地挽起袖子，走进了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