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营造司（2/2）

沈青萝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悸动，压了下去。

她知道，太后说的对。

萧彻是帝王，帝王之爱，最是稀薄，也最是致命。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桌案上的《祈禳录》上。

“……以‘澄心堂纸’为符，‘天外陨铁’为炉……”

这才是她此刻，该关心的东西。

“……秦姑姑，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她对着门外的阴影，淡淡地问道。

“回主人。”秦姑姑恭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绣衣使’已初步查明，‘天外陨铁’乃是前朝贡品，专归内务府‘营造司’所管辖。其库房更是戒备森严，由司正一级的心腹亲自看管。”

“营造司……”沈青萝，轻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她必须亲自去一趟这个，掌管着整个皇宫“硬件”的要害之地。

……

第二日，清晨。

沈青萝说自己要为陛下，设计一款能聚拢香气，安神静心的‘九龙戏珠’新香炉，需亲往营造司，查阅图纸，并请教工匠。

拿到了一封，由萧彻亲笔御批的手谕。

当她拿着这封手谕，踏入“营造司”工坊时。

迎接她的，是一场为她精心准备的下马威。

“哎哟喂，这不是沈顾问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工坊的深处，响了起来。

只见两名穿着内务府三品官服的管事太监，正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

这两人正是秦姑姑在情报中提到过的，黄司正当年最得意的两个徒弟——负责图纸的王公公和负责采买的赵公公。

此二人，早已被梅妃背后的崔家所收买。

“……不知沈顾问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王公公抖了抖手中的拂尘，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我们这‘营造司’，可都是些粗手笨脚的糙汉子。平日里打交道的也都是些木头，石头。怕是，没什么能入得了您这位‘御前红人’的法眼吧？”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自谦，实则句句带刺，充满了对沈青萝这个外行的鄙夷。

“王公公，言重了。”沈青萝，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平礼，“民女只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请教一二。”

“哦？请教？”一旁，那长得脑满肠肥的赵公公，夸张地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巧了。”

“……我等正巧也在为即将到来的‘祭天大典’所用的祭台图纸，而发愁呢。”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热情地，将沈青萝引到了一张铺满了图纸的桌案前。

“……沈顾问，”他指着那张画满了，各种密密麻麻的机括与榫卯结构的图纸，脸上充满了坏笑，“您既然是陛下的‘御前顾问’，想必是才高八斗，无所不知了？”

“那您倒不如帮我们这些‘粗人’瞧一瞧，这‘墨家’的‘七巧连环锁’，到底该如何，才能在不惊动任何机括的情况下，将其完美地嵌入这祭台的底座之中呢？”

他这是要当众给她难堪，他就不信，她一个只知道在后宫争风吃醋，玩弄香料的黄毛丫头，还能看得懂这些前朝的机关图？！

整个工坊，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正在忙碌的工匠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带着看好戏的目光望了过来。

就在这时。

“……哼，班门弄斧。”

沈青萝的脑海里，魏明月带着鄙夷的声音，响了起来。

“……区区一个‘七巧连环锁’，不过是哀家当年玩剩下的，入门级的小玩意儿罢了。”

“……告诉他，”魏明月的声音，充满了学霸对学渣的无情碾压，“这图，从一开始，就画错了。”

沈青萝，缓缓地抬起眼帘。

她甚至都没有走近那张图纸，只是隔着三步之遥，淡淡地扫了一眼。

随即，便缓缓地摇了摇头。

“……赵公公，”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脸上。

“……您这图，画错了。”

“什么？！”赵公公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七巧连环锁’，其精髓在于借力打力，环环相扣。”沈青萝，不疾不徐地，将“墨家机关术”理论，娓娓道来。

“……而您这图纸上，为了追求所谓的‘稳固’，而强行在‘天枢’与‘玉衡’之间，增加了一道画蛇添足的‘死榫’。”

“此举，不仅破坏了整个机括的活性，更是会让‘七巧’变成‘七杀’！”

她缓缓地走上前，伸出手指，精准地点在了图纸上，那个只有头发丝般粗细的“死榫”上！

“……一旦祭天大典当日，陛下亲临。祭台承受的重量，超过了三千斤。”

“……这道‘死榫’，便会崩断！”

“届时，整个祭台，都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继续说道，“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