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锋的第二次袭击(2/2)

他甚至没去拔腰间的暴雨梨花针。他只是抬手,袖中滑出十数枚银针——不是平时用的那种,而是通体乌黑、针尖泛着幽蓝光泽的特制毒针。针尾连着几乎看不见的细丝,细丝另一端缠在他指间。

他手腕一抖。

“咻——!”

破空声尖锐如鬼啸。十数枚毒针化作一道黑色洪流,瞬间笼罩黑影周身所有要害!针速之快,竟在空中拉出残影;针势之密,避无可避!

黑影骇然,拼尽全力闪躲格挡,手中短刃舞成一片光幕。但毒针太多,太密,太刁钻。三枚针穿透光幕,钉入他肩、腿、腹。针上的毒瞬间发作,黑影动作一滞。

就这一滞,剩余的毒针已至。

“噗噗噗噗——!”

密集的穿透声。黑影像个破布娃娃,被钉在墙上,四肢、躯干、甚至额头,都扎满了毒针。针尾细丝颤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他瞪大眼,看着宫远徵,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毒已攻心,只吐出几口黑血,便头一歪,气绝身亡。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从火麟飞中箭,到黑影毙命,不过三息。

毒烟渐渐散去,露出药房内景象:一地狼藉,瓶罐碎片,药粉散落。黑影被钉在墙上,浑身是针,像个诡异的刺猬。火麟飞捂着右臂,脸色发白,但眼睛亮得惊人,正盯着宫远徵。

宫远徵还保持着掷针的姿势,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他胸口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黑影的尸体,像要将他千刀万剐。

然后,他缓缓转头,看向火麟飞。

那眼神让火麟飞心头一跳——里面翻涌的情绪太复杂,太浓烈,像暴风雨前的海,漆黑深沉,惊涛暗涌。

“远……”火麟飞刚开口,就被宫远徵一把抓住手腕。

力道大得吓人,像铁钳。宫远徵扯着他走到窗边光亮处,撕开他右臂衣袖。伤口不大,但周围的皮肤已变成诡异的紫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蔓延。

“是‘腐骨青’。”宫远徵声音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见血封喉,三息入心。你……”

他没说下去,但火麟飞懂。如果不是他内力深厚,及时封住穴道阻缓毒性,现在已是尸体一具。

宫远徵松开他,踉跄着扑到药柜前,手抖得几乎拉不开抽屉。他粗暴地翻找,瓶罐被扫落在地,碎裂声刺耳。终于,他找到一个小玉瓶,拔开塞子,倒出三颗碧绿色药丸,全塞进火麟飞嘴里。

“咽下去!”他低吼,手指抵着火麟飞下颌,强迫他吞咽。

药丸入喉,化作一股清凉流下。火麟飞感觉右臂的灼痛稍缓,但麻木感更重了,整条手臂像不是自己的。

宫远徵又找出金针,撕开火麟飞上衣,露出右肩至手臂。他下针如飞,十几枚金针扎入穴位,针尾颤动,发出细微嗡鸣。每扎一针,他手指都在抖,额角渗出冷汗,脸色白得像纸。

火麟飞看着他,想笑,想说“别慌,我没事”,但嘴唇发麻,发不出声。他只能用还能动的左手,轻轻碰了碰宫远徵的手背。

宫远徵动作一顿,抬眸看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有血丝,有水光,有恐慌,还有更深的东西,火麟飞看不懂,但心里某个地方狠狠一揪。

“闭眼。”宫远徵哑声说,手下不停,金针一根接一根,“别看我。”

火麟飞乖乖闭眼。黑暗中,感官更清晰。他能感觉到金针刺入皮肤的微痛,感觉到宫远徵手指的颤抖,感觉到他压抑的、粗重的呼吸。

还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手背上。

火麟飞睫毛颤了颤,没睁眼。

时间过得很慢,又很快。不知过了多久,宫远徵拔掉最后一根金针,又喂火麟飞服下一颗药丸。然后他撕下自己衣摆,沾了药酒,小心擦拭伤口周围的黑血。每擦一下,手指就抖一下,像在擦拭什么易碎的珍宝。

黑血擦净,露出底下鲜红的皮肉。毒已解了大半,但伤口周围仍有些许青紫。

“毒入血脉,需放血。”宫远徵声音依旧哑,但稳了些。他取来薄刃小刀,在火上烤过,在火麟飞伤口上划了个十字。黑血涌出,滴入早就备好的铜盆。

火麟飞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没睁眼。

放完血,宫远徵又敷上特制的解毒膏药,用干净布条仔细包扎。他动作很轻,很慢,像对待什么稀世瓷器。

做完这一切,他才脱力般跌坐在地,背靠药柜,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他的鬓发和后背,墨绿色的衣裳颜色深了一块。

火麟飞慢慢睁开眼。

药房里一片狼藉,血腥味混着药味,还有毒烟残留的刺鼻气。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和宫远徵苍白失血的脸。

他靠着药柜,闭着眼,胸膛起伏,睫毛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火麟飞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咧开嘴,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哇……弟弟好帅……”

声音沙哑,气若游丝,但带着笑意。

宫远徵猛地睁眼,赤红未褪的眸子死死瞪着他,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闭嘴!”

声音是吼出来的,嘶哑,颤抖,带着某种濒临崩溃的怒意。

火麟飞不笑了。他看着宫远徵,看着那双眼睛里翻涌的、他从未见过的情绪——恐惧,后怕,暴怒,还有更深沉的、他不敢细想的东西。

“我没事。”他轻声说,用还能动的左手,慢慢握住宫远徵冰凉的手,“你看,毒解了,伤口包好了,死不了。”

宫远徵的手指在他掌心剧烈颤抖,想抽回,却被他紧紧握住。

“真的,没事了。”火麟飞又说了一遍,像在安抚受惊的幼兽。

宫远徵盯着他,盯着他苍白但带笑的脸,盯着他琥珀色眼睛里自己的倒影。良久,他猛地抽回手,站起身,背对着火麟飞,肩膀微微发抖。

“你……”他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再敢……”

火麟飞等着。

宫远徵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眼睛还是红的,但已褪去疯狂,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后怕和……某种执拗的凶狠。

他一字一顿,像在发誓,又像在警告:

“……你再敢受伤试试。”

火麟飞怔住。

然后,他笑起来,笑得眼眶发酸,笑得伤口都疼。

“好。”他说,声音很轻,但很认真,“我答应你。”

宫远徵别开脸,不再看他,开始收拾满地狼藉。动作有些乱,但很急,像要借着忙碌掩盖什么。

火麟飞靠坐在墙边,看着他忙乱的背影,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看着地上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

手臂还在疼,毒虽解了,但余威犹在,一阵阵发麻。

可他心里,却像被什么填满了,暖的,涨的,满得要溢出来。

他闭上眼,听着宫远徵收拾碎片的声音,听着远处隐约的人声——大概是听到动静,护卫赶来了。

然后,黑暗涌上,他失去了意识。

最后的感觉,是有人冲过来,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怀抱很凉,但很稳。

像终于找到了,可以安心坠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