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白衣墙下的橄榄绿(1/2)

初冬的风裹着细碎的寒意,卷过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长廊,将玻璃窗吹得嗡嗡轻响。三楼住院部的护士站里,暖黄色的灯光映着雪白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淡淡的清冽气息,与窗外的冷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语安正低头核对手里的输液单,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护士服,燕尾帽衬得那张温婉的脸庞愈发清秀,额前的碎发被仔细地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作为科室里的骨干护士,她做事向来细致妥帖,连输液单上的字迹都要反复核对三遍,生怕出一点差错。

“姐,你快看楼下,那棵老银杏的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片金黄金黄的,跟小扇子似的。”陈语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几分年轻人的雀跃。她刚入职没多久,还带着一股子未脱的稚气,此刻正扒着窗户往外看,手里的体温枪被她转得滴溜溜响。

陈语安抬眼瞪了她一下,伸手敲了敲她手里的体温枪:“好好值岗,别东张西望的。等下护士长过来查岗,又要念叨你了。”

陈语宁吐了吐舌头,连忙站直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不是没病人嘛,难得清闲一会儿。再说了,那银杏叶真的好看,等下班了我们去捡几片做书签呗?”

“下班再说。”陈语安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输液单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这个妹妹,性子活泼得像只小麻雀,总能给沉闷的护士站添点生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车轮滚动的声响,打破了走廊的宁静。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急切,让护士站里的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让让!麻烦让一让!有伤员!”

粗犷的喊声传来,紧接着,两个穿着迷彩作训服的士兵快步跑了过来,他们的肩膀上扛着担架床的扶手,脚步稳健却急促,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黝黑的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担架床上躺着的人,同样穿着一身橄榄绿的军装,只是那身军装早已被暗红色的血迹染得斑斑驳驳,胸口、手臂、裤腿,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红。他的左臂以一个有些扭曲的角度耷拉着,额角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顺着下颌线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朵朵刺眼的红梅。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却抿得紧紧的,眉头紧紧蹙着,即便在昏迷中,眉宇间也透着一股倔强的劲儿。

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男人,他的脸色凝重,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病历,快步走到护士站面前,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护士!快!紧急处理!这是我们部队的战士,演习的时候意外受伤,初步诊断是左前臂粉碎性骨折,额角挫裂伤,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

陈语安的心猛地一揪,刚才的平静瞬间被冲散。她立刻放下手里的输液单,快步走上前,陈语宁也早已收敛了脸上的嬉皮笑脸,脸色发白地跟在她身后,手里紧紧攥着止血钳和纱布。

“快!推到处置室!”陈语安的声音冷静而沉稳,平日里的温婉被一股专业的干练取代。她伸手探了探伤员的颈动脉,指尖传来微弱却有力的搏动,稍稍松了口气,又迅速翻开他的眼皮检查瞳孔,“小张!通知骨科李医生马上到处置室!小王!准备生理盐水、碘伏、清创包和缝合包!再拿两瓶生理盐水过来,患者失血有点多!”

“收到!”护士站里的其他护士立刻应声而动,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却丝毫不显慌乱,平日里反复训练的应急流程,此刻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陈语宁跟在陈语安身后,手脚麻利地帮着把担架床往处置室推。她的目光落在伤员那张年轻的脸上,心里一阵发酸。看年纪,他顶多也就二十出头,跟自己差不多大,本该是在阳光下嬉笑打闹的年纪,却穿着军装,在演习场上拼到满身是伤。担架床滚动的过程中,伤员似乎感受到了疼痛,眉头蹙得更紧了,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轻点!慢点推!”陈语安叮嘱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托住伤员的左臂,生怕挪动的过程中加重他的伤势。她的指尖触到那片冰冷的军装布料,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结成了硬硬的痂,硌得人指尖发疼。

处置室的门被迅速推开,消毒水的味道愈发浓郁。陈语安和陈语宁配合着其他护士,小心翼翼地把伤员转移到诊疗床上。灯光下,他身上的伤口看得愈发清楚,除了额角和手臂的重伤,身上还有不少深浅不一的擦伤,有的地方已经渗出血珠,有的地方则是乌青一片,看得人触目惊心。

“血压90\/60,脉搏102次\/分,意识模糊。”陈语安一边快速报着生命体征,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伤员的额角伤口做初步止血处理。她的动作轻柔却精准,止血钳夹着纱布按压在伤口上,力道恰到好处。

陈语宁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碘伏棉球,屏住呼吸帮着擦拭伤员脸上的血迹。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疼。她看着伤员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心里忽然想起了二舅江逸晨说过的话——军人的肩上,扛着的是家国,是责任,哪怕流血牺牲,也绝不后退一步。

“宁宁,递无菌纱布。”陈语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语宁连忙回过神,赶紧把手里的无菌纱布递过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姐,他流了好多血……”

“别分心,专注手头的事。”陈语安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依旧冷静,可握着止血钳的手,却微微收紧了。她何尝不心疼,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是一名护士,必须先放下情绪,救人才是第一位的。

就在这时,骨科的李医生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实习医生。李医生快速翻看了一下伤员的病历,又仔细检查了他的左臂,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骨折的位置不太好,得马上安排拍片,准备手术。先做清创缝合,处理好表面伤口。”

“好!”陈语安应声,转身和陈语宁配合着准备清创缝合的器械。

处置室里的气氛紧张而有序,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医生护士低声交谈的声音,还有伤员偶尔发出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与死神赛跑的乐章。陈语宁手里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夹着棉球,帮着清理伤员手臂上的泥沙和血污。每清理一处,她的心就揪紧一分,那些伤口深的地方,连骨头都隐约可见。

“小伙子,忍着点,马上就好。”陈语安一边给伤员的伤口消毒,一边轻声安慰着,声音温柔得像春雨。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伤员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嘴里含糊地念叨着什么,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陈语宁凑近了一些,才勉强听清他说的是:“……演习……还没结束……”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陈语宁的心里。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手里的镊子差点没拿稳。明明已经伤成这样,心心念念的却还是没结束的演习。

陈语安也听到了,她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如常。只是那双握着缝合针的手,却微微有些发红。她低头看着伤员那张苍白的脸,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年轻的战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守护着万家灯火的安宁。他们是最可爱的人,也是最值得尊敬的人。

清创缝合的过程很漫长,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当最后一针缝好,陈语安和陈语宁同时松了口气,两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护士服也早已被汗水浸湿。

伤员的生命体征渐渐平稳了下来,脸色也比刚才好了一些。李医生安排好了拍片和手术的事宜,叮嘱道:“等下拍完片,直接送手术室。通知他的部队,让他们尽快联系家属。”

“好。”陈语安点了点头,伸手帮伤员掖了掖被角。

这时,刚才那个送伤员过来的军官走了进来,看到伤员情况稳定,脸上的凝重终于散去了一些。他对着陈语安和陈语宁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带着感激:“谢谢你们,护士同志。”

陈语安和陈语宁连忙回礼,陈语安的声音温柔却坚定:“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保家卫国,我们守护健康,都是分内之事。”

军官的眼眶微微泛红,点了点头,转身去联系部队和家属了。

处置室里暂时安静了下来。陈语宁看着诊疗床上沉沉睡去的伤员,心里依旧久久不能平静。她伸手轻轻拂过伤员军装的肩章,那枚小小的肩章,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光,仿佛凝聚着无穷的力量。

“姐,”陈语宁转过头,看向陈语安,眼里闪烁着泪光,却又带着一丝坚定,“以后我一定要更认真地学护理知识,多救一些人。”

陈语安看着妹妹,欣慰地点了点头。她伸手擦去陈语宁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我们都会的。”

窗外的风依旧在吹,可阳光却穿透了云层,透过玻璃窗照进了处置室,落在伤员的脸上,也落在陈语安和陈语宁的身上。那抹温暖的光,与伤员身上的橄榄绿,与姐妹俩身上的护士蓝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幅最动人的画面。

护士站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记录着这白衣墙下,橄榄绿与天使白的相遇,也记录着这份跨越了职业的,沉甸甸的敬意与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陈语宁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陈语安,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的笑意:“姐,今天的芋泥千层,好像吃不成了。”

陈语安看着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眼里却也闪着泪光:“没关系,等他康复了,我们再去吃。”

阳光落在两人的脸上,映得她们的笑容格外温暖。而诊疗床上的年轻战士,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温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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