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引渡厄与残局如渊（2/2）
她感觉自己被抛进了一座燃烧的熔炉！每一寸血肉都在被灼烧、撕裂、重组！深入骨髓的阴寒剧毒，在这毁灭性的灼热力量下，如同积雪遇到骄阳，发出滋滋的哀鸣，被强行剥离、驱散！但同时，她残存的生命力，也被这狂暴的外力点燃、压榨到了极限！
好痛！
好烫！
谁？！是谁在撕扯她？！
在极致的痛苦和濒死的挣扎中，玉笋涣散的意识深处，一个模糊却无比清晰的影像，如同烙印般浮现出来——
深蓝色的道袍！
沾满了泥污、草屑，还有……刺目的、新鲜的血迹！
那血迹如此鲜亮，在昏暗的视野里灼灼燃烧！
一个宽阔却剧烈颤抖的脊背，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绝望的……决绝！
是他！
那个冰冷、守戒、视她如污秽的……玄真子？！
这个认知，带着比那灼热洪流更猛烈的冲击，狠狠撞在玉笋混乱的识海上！
为什么是他？！
他不是最厌恶她吗？他不是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吗？
他怎么会……染血？！那血……是谁的？！
无数的疑问、极致的痛苦、濒死的恐惧，还有那深蓝道袍上刺目血迹带来的、颠覆性的震撼，如同狂暴的漩涡，将玉笋残存的意识彻底搅碎！
“噗——！”
现实中，玉笋的身体猛地痉挛，一大口颜色变浅的污血喷出！
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沉重的黑暗再次如同巨浪般席卷而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吸力，要将她拖回深渊。
但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那染血的靛蓝身影，如同黑暗中唯一燃烧的火炬，带着玉石俱焚的绝望决绝，深深地、不可磨灭地烙印在了她灵魂的最深处。
破庙外，狭窄肮脏的小巷深处。
静心小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狸猫，飞快地穿梭在堆满杂物的阴影里。她圆润的小脸上，此刻再无半分天真甜美，只剩下一种扭曲的、混合着惊魂未定和病态兴奋的潮红！
她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望向那座如同坟墓般的废弃土地庙方向。庙门歪斜，里面死寂一片，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却在她脑中反复上演！
玄真子那如同厉鬼般择人而噬的疯狂眼神！
他撕开道袍、指尖刺入胸膛时那决绝惨烈的画面！
还有玉笋那喷出的、颜色变浅的污血和微弱却重新出现的呼吸！
“疯子！疯子！”静心低声咒骂着，声音因为奔跑和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后怕，“竟然用‘血引渡厄’！他不要命了！为了那个贱人？！”
然而，后怕之后，一股更强烈的、近乎扭曲的兴奋感迅速涌了上来，烧得她眼睛发亮！
“成了！真的成了！”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师父果然神机妙算！玄真子这道心……彻底完了！为了救玉笋，连命都敢搭进去！还用了禁术！哈哈！”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青云观得知此事后的震怒！看到了玄真子身败名裂、甚至可能被废掉修为、逐出门墙的下场！而玉笋……就算暂时没死透，也绝对活不长了！玄真子那样子，离死也不远了！师父的“三日断”虽然被强行打断，但加上这禁术反噬……这两人，死定了！
静心越想越兴奋，脸上扭曲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她不再停留，加快脚步，像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朝着慈航庵的方向疾奔而去。她要第一时间，将这场“精彩绝伦”的“好戏”，添油加醋地禀报给师父！玄真子道心崩毁，为妖女动用禁术，命不久矣！玉笋毒发濒死，纵然苟延残喘，也已成废人！
师父……一定会非常满意！静心几乎能想象到师父枯槁的脸上，那如同古井微澜般、却足以令人胆寒的满意笑容。
这场由师父亲手布下的杀局，终于……尘埃落定了吗？她带着扭曲的快意，消失在小巷尽头。
破庙内，腐朽的气息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玄真子侧倒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内脏撕裂般的剧痛和浓重的铁锈味。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飘摇不定。强行催动“血引渡厄”带来的恐怖反噬，如同无数细密的毒针，正在他体内疯狂肆虐，啃噬着他的经脉、脏腑和生命本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辛苦修炼多年的根基，正在寸寸崩裂！真气如同溃堤的洪水，在破碎的经脉里混乱冲撞，带来更剧烈的痛楚。丹田处一片空虚的灼痛。他知道，自己完了。就算侥幸不死，这一身修为，恐怕也……废了。
代价……惨重得无法想象。
他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沉重的头颅，视线模糊地投向身旁不远处。
玉笋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下是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污。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脸色依旧灰败，但……她还在呼吸！那微弱的脉搏，虽然紊乱不堪，却像黑暗中的一点萤火，顽强地跳动着。
成功了……暂时。
他用自己的命，强行从阎王手里，抢回了一丝可能。
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近乎释然的情绪，混杂在无边的剧痛和绝望中，悄然掠过玄真子灰败的心头。然而，这丝释然瞬间被更沉重的现实碾碎。
静心逃了。
她一定会立刻返回慈航庵，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慧明！
那老尼婆……绝不会放过这个彻底斩草除根的机会！她一定会派人来！在他们最虚弱、最无力反抗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而他……油尽灯枯。
玉笋……命悬一线。
这破庙……就是他们最后的坟墓？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比身体的剧痛更甚，比修为的崩毁更冷。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哪怕只能多凝聚一丝力气，但手臂刚刚用力，胸口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猛地一黑！
“噗！”又是一小口暗红的血沫呛咳出来。
他无力地瘫倒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破庙那扇歪斜腐朽的门框。门外，是狭窄、肮脏、充满未知杀机的小巷。门内，是死寂、血腥、如同等待屠宰的绝境。
残局如渊。
生机何在？
就在这时——
“滴答……”
“滴答……”
几滴冰冷的液体，突然落在他染血的额头上，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
玄真子涣散的瞳孔微微转动，艰难地向上看去。
屋顶的破洞外，原本惨淡的天光不知何时已被浓重的乌云遮蔽。细密的雨丝，正穿过破洞，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下雨了。
冰冷的雨水，滴落在他滚烫的伤口上，滴落在玉笋灰败的脸上，滴落在两人身下混杂着污血的尘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