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影掠青萍末（2/2）

两人瞬间绷紧。玉笋指尖念珠停滞，玄真子体内冰火道基骤然放缓，趋于沉寂。他们极力收敛所有气息，甚至连思绪都强行放空，不敢泛起任何涟漪。

那无形的“视线”在房间外围逡巡不去，如同暗夜中的幽灵。

就在这时，玄真子感到心口微微一窒，并非受伤，而是某种共鸣。他立刻明了，是玉笋。她正在极力压制某种因回忆或本能而产生的细微情绪波动。几乎是下意识的，玄真子伸出手，隔空虚按向玉笋的方向。他没有碰到她，但体内同息周天自行运转，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意念传递过去，并非言语，只是一个简单的意象：一堵厚实的、沉默的石墙。 那是他们初遇的隔墙，此刻却成了精神上的屏障与依靠。

玉笋感受到那股意念，纷乱的心绪如同找到了锚点，迅速平息下来。她甚至能“听”到，隔着短短距离，玄真子那强健而平稳的心跳声，透过同息的联系，一声声，敲打在她的心湖上，驱散了那冰冷的窥视。

良久，那令人不适的窥探感如潮水般退去。

房间里，寂静再次降临，却与先前不同，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微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密。

【靛帕承露·朝晖生辉】

天色微明，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缝隙，照亮了空气中的微尘。

玄真子睁开眼，看向床铺。玉笋也已醒来，正静静望着窗外，侧脸在晨曦中勾勒出清绝的线条。经过一夜休整与调息，她因连日奔波和心力损耗而略显苍白的脸色，竟恢复了几分润泽。并非胭脂水粉，而是由内而外透出的一种光华，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被朝露浸润后，更显温润通透。这或许便是佛骨与红尘五味交融后，带来的奇异变化。

他起身，动作惊动了她。玉笋转头，目光落在他因一夜调息而略显褶皱的道袍上。

玄真子摸了摸鼻子，从怀中取出那方熟悉的靛蓝色帕子。帕子依旧干净，却因多次使用、洗涤，边缘起了些细小的毛球。他走到桌边，倒了些清水在杯子里，用帕子蘸湿，然后极其自然地递向她。

“擦把脸？精神些。”他的语气寻常得像在问“吃了吗”。

玉笋看着他手中的帕子，微微怔了一下。这方帕子，包过冷硬的干粮，拭过额角的汗与血，承接过彼此的泪，如今，又要沾染这清晨的露水。它早已不是一方普通帕子，而是承载了太多共同记忆的信物。

她没有拒绝，伸手接过。微凉的湿意触及面颊，带来一丝清爽，也似乎将一夜的惊悸与疲惫一并拭去。当她将帕子递还时，看到玄真子正望着她，眼神里有些她看不太分明的东西，不再是纯粹的调侃或盟友间的关切。

“怎么了？”她问，声音比平日更软几分。

玄真子收回目光，接过帕子，胡乱在自己脸上也抹了一把，嘿嘿一笑：“没啥，就是觉得……你这玉笋大师，好像比在山上时，更好看了一点。”

玉笋闻言，睫羽微垂，没有斥他胡言，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袖口，那里面，藏着另一件旧物——那张画着悬壶令最初模样的、幼稚却关键的涂鸦。

阳光彻底照亮房间，新的危机如影随形，但在这狭小的厢房内，某种东西，正在无声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