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骨坡守夜,黎明余烬(2/2)
影将,先天后期起步,战力远超影狩,且通常有特殊能力。
影帅,先天圆满,甚至可能是半步金丹,放在江湖上都是一方霸主的存在。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对上任何一个,都是死路一条。
“必须在她醒之前离开。”玄真子看向玉笋,“她需要时间恢复,不能被打扰。”
“怎么走?”薛驼子苦笑,“她昏迷着,树木刚扎根,地脉震荡,外面还有追兵……咱们现在是瓮中之鳖。”
玄真子没回答。
他收回按在树干上的手——树木已经暂时稳定,不需要持续输出了。
他走到玉笋身边,蹲下身,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她额头上。
不是疗伤,不是渡气。
而是……引导。
他将刚刚恢复的五成真炁,分出一半,以一种极其温和的方式,注入玉笋的眉心识海。
这不是常规的疗伤法,甚至有些冒险——识海脆弱,外力侵入极易造成损伤。但玄真子对同息效应的理解已非昔日,他能感知到玉笋识海此刻的状态:因为透支而自我封闭,陷入深层休眠,如同冻住的湖。
他需要做的,不是破冰,而是在冰面上凿开一个小孔,让一丝春风吹进去。
真炁如细流,小心翼翼探入。
一寸,两寸。
玉笋的眉心微微蹙起。
同息效应传来的波动突然剧烈了一瞬!
玄真子立刻停下,稳住真炁,等待。
三息后,波动恢复平稳,但比之前更清晰、更有力。
他继续。
这次更深,更慢。
他能“看到”她识海深处那些因为透支而黯淡的“光点”——那是她的记忆、意识、修为的根基。此刻大多沉寂,只有最核心的几点还在微弱闪烁。
玄真子将真炁凝聚成最柔和的光,轻轻包裹住那几点核心。
不是唤醒,是滋养。
像用体温去焐热冻僵的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东方天际,开始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
黎明将至。
玄真子的真炁再次耗尽,回元丹的药效开始消退,强烈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咬牙硬撑,维持着最后一丝真炁的输出。
就在他即将力竭的前一刻——
玉笋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玄真子动作顿住。
他屏住呼吸,看着她。
又是一下。
然后,她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瞳孔涣散,没有焦距,但确实是睁开了。
玄真子收回手,声音沙哑:“醒了?”
玉笋没回答,只是茫然地看着上方灰蒙蒙的天空,看了很久。
久到玄真子以为她还没真正清醒时,她才极慢、极慢地转过头,看向他。
眼神依旧空洞,但嘴唇动了动。
声音轻得像气音:
“……饼。”
玄真子一愣。
“肉……”玉笋又吐出一个字,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词,然后补充,“……干。”
她记得肉干的味道。
玄真子忽然笑了。
不是大笑,是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很短,但确实是个笑容。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打开,捏了一小粒肉碎,递到她唇边。
玉笋没动,只是看着他。
玄真子会意,将肉碎放进自己嘴里,咀嚼,咽下。
然后他又捏了一粒,递过去。
玉笋这才张开嘴,含住,慢慢地、费力地咀嚼。
咽下去后,她看向陶罐。
玄真子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拿起陶罐,小心喂她喝水。
喝了三口,她摇头。
玄真子放下陶罐,让她重新躺好。
玉笋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蓄力气。
十息后,她又睁开眼,这一次,眼神清明了许多。
“树……”她问。
“稳住了。”玄真子答。
“追兵……”
“快到了。”
玉笋沉默片刻,又问:“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
“地脉在震。”
“嗯。”
玉笋再次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开始主动运转功法。
虽然微弱,但冰火道基重新开始搏动,淬毒净火在经脉中缓缓流淌,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玄真子坐在她身边,没说话,只是静静守着。
薛驼子走过来,蹲下身,给玉笋把脉。
“命保住了,但真炁恢复不到一成,伤势只好了三成。”他眉头紧锁,“至少需要静养三天,才能恢复基本行动力。”
“没有三天。”玉笋睁开眼,“一个时辰后,必须走。”
“你这样子怎么走?”薛驼子瞪眼。
“树能走。”玉笋看向变异树,“它扎根一夜,吸收了足够的阴煞转化生机,根须已经可以短暂离土。把精粹石贴身带着,树……我背着。”
“你背?!”薛驼子声音拔高,“你站都站不稳!”
“那就让他背。”玉笋看向玄真子,“我背树,他背我。”
玄真子点头:“可以。”
“可以个屁!”薛驼子急道,“地脉在震,外面有追兵,你们俩一个伤一个虚,还背着棵树——嫌死得不够快吗?!”
玉笋没反驳,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薛驼子张了张嘴,最终颓然:“……没有。”
“那就这样。”玉笋撑着想要坐起来,但手臂无力,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玄真子伸手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再休息半个时辰。”玄真子低声道,“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玉笋没反对,靠着他,闭上眼睛继续运功。
薛驼子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行囊早已在逃亡中丢失大半,只剩一些必备的药品和材料。
他走到变异树前,小心地将两枚精粹石从根系旁取出。精粹石一离开土壤,树木立刻开始轻微颤抖,叶片开始卷曲。
“别急别急……”薛驼子赶紧将精粹石贴近树干,同时飞快地取出几根银针,扎在树木的几条主脉上,暂时封住能量外泄,“马上就好,马上……”
他手忙脚乱,额头冒汗。
而在坡地中心。
玄真子保持着扶住玉笋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不是冷,是虚弱带来的控制不住。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口,隔着两层薄薄的僧袍,能清晰感觉到她脊骨的轮廓,瘦削得硌人。
她太轻了。
轻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玄真子收紧手臂,将她更稳地固定在怀里。
玉笋似乎察觉到了,身体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继续运功。
她没有拒绝。
黎明的光,终于刺破了东方的雾气。
一丝微弱的、灰白的天光,洒在沉骨坡上。
照亮了累累白骨。
照亮了嶙峋怪石。
也照亮了,相倚而坐的两个人。
和他们身后,那棵在晨光中泛起暗金色微光的、沉默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