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寒江钩沉(2/2)

公共租界中央巡捕房的档案室此刻烟雾弥漫。红牡丹踩着督察长的橡木办公桌跃上气窗时,燃烧的卷宗灰烬正拼合成东亚防疫会议签到表的影印件。林默用蘸着硝酸的棉签涂抹消防栓暗格,铁锈剥落处显露出满铁调查课的密电码本,首页标注的破译密钥竟是伪满洲国防疫所的建筑平面图。

苏州河面突然炸起数道水柱。日军巡逻艇的探照灯锁定运煤船,宪兵队的狼狗吠叫撕破雨夜。红牡丹在货箱间腾挪时撞翻了蒙着油布的器械——德国蔡司显微镜的编号铭牌闪着冷光,物镜上残留的载玻片里,伤寒杆菌正在改良培养基中疯狂增殖。

林默的翡翠坠子此刻烫得惊人。他把怀表盖按在码头石柱的苔藓上,蚀刻出的地形图竟是日军第三师团野战医院的排污系统。三条暗管出口分别对应着法租界菜市场的自流井、公共租界儿童游乐园的喷泉池,以及圣约翰大学解剖实验室的下水口。

雨势渐歇时,红牡丹在西侨公墓的残碑后拧干头发。青帮线人塞来的字条被雨水泡发,苏州河支流的航运图中,十六处红叉标记着不同国籍货轮的泊位——每处都与《字林西报》刊登的猝死案发现场直线距离不超过八百米。

礼查饭店顶层的套房门窗紧闭。林默用体温融化窗棂上凝结的冰霜,玻璃表面的纹路在放大镜下显影出德租界污水处理厂的改造图纸。通风管道的扩容工程恰始于三个月前,而工程监理正是昨夜溺毙的德国工程师,他的怀表停摆时间与日军吴淞口试射细菌弹的记录完全重合。

晨雾漫过外滩楼群时,红牡丹的鞋跟敲响申报馆的大理石台阶。总编办公室的暗门后堆着泛黄的新闻图片,1932年一二八事变期间拍摄的闸北废墟照片上,日军防毒面具的滤罐盖正刻着与圣玛利亚女中解剖室门锁相同的花纹。

林默的袖剑卡进汇丰银行地下金库的齿轮。第三保险柜开启的刹那,成捆的关金券表面浮现出荧光标记——正是德国拜耳公司运往日本领事馆的药剂批号。最底层的羊皮纸卷记载着公共租界各医院近半年的死亡病例,尸体解剖报告的归档编号序列,竟与江南制造局生产炮弹的批次完全相同。

正午阳光刺穿江面浓雾。红牡丹立在杨树浦电厂废渣堆上,望远镜里五艘悬挂葡萄牙国旗的货轮正在卸货。德国克虏伯公司的钢印覆盖着日军第三师团的防雨布,起重机吊臂的晃动频率与东亚防疫会议记录里的菌种培养数据产生共鸣。

日暮时分,法国公园的长椅下传来摩尔斯电码。红牡丹的钢笔吸墨器拧开第三圈时弹出显微胶卷,显影后的画面是改造后的日军装甲车剖面图——防弹夹层中填满冻干的鼠疫杆菌培养皿,车体重量参数与公共租界各桥梁承重极限仅差三十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