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银杏飘雪(2/2)

密道石门闭合前,林弈辰瞥见山口信介掏出镀金怀表。表盖弹开的脆响与枪声同时炸裂,父亲胸口的血花溅在三米高的《漕运全图》上,染红瓜州渡三个篆体小字。雁翎刀断成两截落在他脚边,刀刃映着窗外残阳,恰如祖祠供桌上那支烧剩半截的血蜡。

黑暗中的石板路泛着潮气,林婉儿哭噎着抓紧哥哥的衣角。林弈辰却在数脚步声——五组两人并行的皮靴声,夹杂两双硬底马靴踩碎瓷片的脆响。枪声每隔七息便响一轮,仿佛戏台上的单皮鼓点,只不过鼓槌换成滚烫的子弹,鼓面是林宅一百二十七口活生生的血肉。

哥...叶子...婉儿突然挣开母亲的手。林弈辰转头看见妹妹脖颈间银锁片映着后方火把的光,这才惊觉密道暗门已被撬开缝隙。母亲杏色云锦外裳的金线莲花纹一晃,竟是返身扑向追兵!

走!去闸北寻赵三爷!

最后的记忆是母亲发间的茉莉香混着火药味。林弈辰拖着婉儿在暗河洞窟里跌撞爬行时,头顶不断坠落混着血的泥沙。腕上突然挨了重重一咬,垂死的婉儿双眸泛着诡异青光:船...哥...腌鱼...十二岁女童喉咙里发出八十老妪般的沙哑声调,咬破的舌尖血抹在他掌心,烫得像烙了枚梅花印。

待他背着婉儿浮出运河时,岸上火光映得芦花如焚。货船长兴号的铜钟恰好敲响戌时三刻,钟声里裹着东洋人的狞笑:林家余孽,迟早挂在虹口道场的桅杆上!

林弈辰含住半片被血黏在唇边的银杏叶。咸腥,微苦,混着盐仓里特有的卤碱味——那是父亲临终时溅在他嘴角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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