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黎明之前(1/2)

第三百六十八章 黎明之前

南京,太庙。

子夜时分,月隐星沉。这座供奉着大明列祖列宗神位的皇家宗庙,在深秋的寒风中显得格外肃穆。三重殿宇的琉璃瓦在稀疏的星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朱红宫墙内古柏森森,投下的影子如同蛰伏的巨兽。

沐剑屏独自站在太庙正殿前的汉白玉祭坛上。

祭坛高九尺,方圆三丈,坛面以青石铺就,上刻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浮雕。坛中央设一紫檀香案,案上供着那方青玉传国玺——此刻它静静躺在明黄色锦缎上,印钮五龙交缠,印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在烛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但她能感觉到,那温润之下,潜藏着某种更深沉、更古老的东西。

祭坛四周,八十一盏长明灯按照九宫八卦的方位排列,灯焰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沐剑屏的身影投在殿壁上,拉得很长很长。苏墨与弘光皇帝朱由崧站在殿门处,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静静观礼——借取祖龙之气的过程凶险万分,外人不得靠近,否则气息冲撞,后果不堪设想。

沐剑屏深吸一口气。

她解下髻侧的朱雀翎羽,双手捧在胸前。翎羽长约尺许,通体赤红,羽尖泛着淡淡的金光,在烛火映照下仿佛有熔岩在羽丝间流淌。这是南诏古国祝融氏传承千年的圣物,内蕴朱雀真火本源,与传国玉玺中的祖龙之气同属至阳,正是最佳的牵引媒介。

“南诏遗民沐剑屏,今以至诚之心,借大明国器一缕祖龙之气,为救苍生、固封印、续英魂。若有私心,人神共弃。”

她低声立誓,然后将朱雀翎羽缓缓举过头顶。

翎羽脱离手掌的刹那,骤然绽放出赤金色的光芒!那光芒起初柔和,随即越来越盛,如同在祭坛上点燃了一轮小太阳,将整座太庙照得亮如白昼。光芒中,朱雀翎羽自动悬浮在半空,羽尖向下,正对玉玺印钮。

沐剑屏闭目凝神,双手结印。

这是玄罹传授的“引龙诀”,需以自身精血为引,以圣物为桥,与玉玺中的祖龙之气建立共鸣。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翎羽上,血液瞬间被赤金光芒吞噬,化作一缕缕血红色的丝线,缠绕着翎羽向下延伸,如同植物的根须,缓缓探向玉玺。

当第一缕血丝触碰到玉玺印钮的刹那——

“嗡——!”

低沉的龙吟自玉玺深处响起!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动!沐剑屏浑身剧颤,只觉得一股浩瀚如海、威严如山的意志顺着血丝倒涌而来,瞬间冲入她的识海!

眼前景象骤变。

不再是太庙祭坛,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虚空中央,一条长达千丈的五爪金龙盘踞如山,龙首高昂,龙目如日月,正冷冷俯视着她渺小的身影。龙身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着青金色的光芒,那是两千年王朝气运凝聚而成的实质,是“祖龙之气”的本源显化。

“凡人,安敢觊觎国器龙气?”

金龙开口,声音如雷霆滚滚,震得沐剑屏神魂欲散。她强忍剧痛,躬身行礼:“晚辈沐剑屏,借气非为私欲,实为救世。今有幽冥将破,天下倾危,需以祖龙之气引动地脉,炼药救魂,重铸封印。恳请龙尊赐气一缕,助晚辈成此功德。”

“救世?”金龙冷笑,“朕坐拥天下时,尔等南诏不过边陲小邦。如今大明将倾,尔一亡国遗民,也配谈救世?”

龙威如狱,压得沐剑屏几乎跪倒在地。

但她咬紧牙关,挺直脊梁:“南诏虽亡,华夏犹存。晚辈身负祝融血脉,亦为炎黄子孙。今幽冥欲吞此界,毁的不只是大明江山,更是这方天地、这人间烟火。龙尊乃祖龙之气所化,护的是华夏气运,而非一朝一代。若天地倾覆,气运何存?”

金龙沉默。

龙目中光芒流转,仿佛在审视这个渺小人类的灵魂。许久,它缓缓开口:“尔所言不虚。然祖龙之气与玉玺一体,借之则损国器灵性。尔以何担保,借气之后必还?”

沐剑屏抬起头,眼中闪过决绝:“晚辈以南诏王室千年荣耀、以朱雀圣物本源为质。三日后,必以自身修为温养玉玺,弥补损耗。若违此誓,血脉尽枯,圣物崩碎。”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虚空中的混沌气流开始旋转,缠绕在金龙周身。沐剑屏能感觉到,那股浩瀚的意志正在她灵魂深处探索,检查她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份记忆——从南诏王宫的童年,到国破家亡的流离,再到遇见林素心、觉醒朱雀血脉、护送玉玺、泰山之战……

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信念,都在祖龙之气的审视下无所遁形。

终于,金龙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罢了。尔心至诚,志在苍生,朕便信尔一次。”

话音落,金龙张口,吐出一缕细如发丝、却凝练如实质的青金色气息。那气息在空中盘旋三周,然后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沐剑屏眉心!

“此乃朕一缕本源龙气,可引动天下地脉。然尔需谨记:龙气霸道,以尔修为,最多支撑三日。三日后若未归还,龙气反噬,尔必魂飞魄散。”

“晚辈……谨记!”

沐剑屏重重叩首。

再抬头时,虚空已散,意识回归本体。

她仍站在太庙祭坛上,手中朱雀翎羽的光芒已收敛大半,羽身中央多了一道细细的青金色纹路——那是祖龙之气附着其上的显化。而案上的传国玉玺,此刻光泽黯淡了些许,仿佛蒙上了一层薄尘。

成功了。

她踉跄一步,几乎摔倒,被及时冲上祭坛的苏墨扶住。

“沐姑娘!”苏墨急切问道,“如何?”

“成了……”沐剑屏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三日内,必须赶到泰山……否则……”

话未说完,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苏墨急忙探脉,发现她体内真气紊乱,经脉中有一股霸道的力量正在横冲直撞——那是祖龙之气入体后的反噬。他不敢耽搁,抱起沐剑屏,对殿门的朱由崧躬身道:“陛下,沐姑娘借气成功,但需立刻调理。臣请护送她前往泰山,三日后必还玉玺灵性。”

朱由崧看着案上光泽黯淡的玉玺,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最终点头:“准。苏爱卿,一路保重。”

“谢陛下。”

苏墨抱着沐剑屏,快步走出太庙。

殿外,夜色正浓。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太庙深处,那尊明太祖朱元璋的神主牌位,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

牌位表面的金漆剥落少许,露出下面一行极小的、以朱砂写就的古篆:

“洪武三十一年,钦天监奏:星陨东南,幽冥将启。朕以国器镇之,然气运有尽时。后世若见龙气离玺,当知大劫将至。速往鸡鸣寺,寻了尘……”

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仿佛被岁月刻意抹去。

但牌位震动的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鸡鸣寺,了尘大师正在禅房打坐,忽然睁开了眼睛。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僧望向太庙方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龙气已动……时候到了。”

他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旧的青铜钥匙,钥匙上刻着玄奥的云纹。

“三百年的等待……该了结了。”

禅房外,秋风萧瑟。

西域,圣火宫,熔心殿。

岩浆河依旧缓缓流淌,赤红的岩浆在黑暗中发出沉闷的轰鸣,将整个地下空间映照得一片通红。空气灼热得能烫伤人的肺,寻常武者在此待上半刻钟便会脱水而亡。

玉罗刹盘膝坐在祭坛前,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

那是焚世之炎收敛后的余韵,也是她以生命为燃料强行催动禁法后,体内残存的力量。掌心的太极印记微微发烫,黑白二色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会从她经脉中汲取一缕生机——秦渊的魂种正在缓慢成长,但代价是她的寿元在持续流逝。

三天了。

从击退鬼王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她和江辰寸步未离熔心殿。二十名青云阁精锐守在殿外入口,布下层层机关阵法,防备幽冥教反扑。但奇怪的是,鬼王逃走后再无动静,仿佛彻底放弃了圣火本源。

可越是平静,玉罗刹心中越是不安。

幽冥教谋划二十年,绝不可能轻易放弃圣火本源这种至宝。鬼王退走时眼中的贪婪与怨毒,她看得清清楚楚。那种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在担心?”

江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依旧坐在入口处的石阶上,孤影剑横在膝前,如同最忠诚的守卫。三天来,他几乎没合过眼,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

“嗯。”玉罗刹没有回头,“太安静了,不对劲。”

“兵来将挡。”江辰淡淡道,“你专心温养魂种,外面有我。”

玉罗刹沉默片刻,忽然问:“江辰,你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

“问我和秦渊……”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问我为什么宁愿燃烧寿元,也要保住他的魂种。”

江辰没有说话。

熔心殿中只有岩浆流淌的轰鸣,以及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许久,江辰才缓缓开口:“不必问。秦兄值得。”

简单的五个字,却重如泰山。

玉罗刹眼眶微热。

是啊,秦渊值得。

值得简心以身为镜,值得玄罹万里驰援,值得苏墨运筹帷幄,值得沐剑屏冒死借气,值得江辰不言不语的守护,也值得她……付出一切。

“谢谢你。”她轻声说。

江辰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膝上的剑。

就在这时——

岩浆河忽然剧烈沸腾!

不是自然的流动,而是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河底翻腾!赤红的岩浆掀起数丈高的浪涛,拍打在岸边岩石上,溅起漫天火星。整个熔心殿开始震动,穹顶的钟乳石簌簌落下,砸在地面摔得粉碎。

“来了!”江辰霍然起身,孤影剑出鞘。

玉罗刹也睁开眼睛,焚焰剑在手,周身白色光晕重新燃起。

岩浆河中央,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形成。漩涡直径超过十丈,深不见底,赤红的岩浆在漩涡边缘疯狂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更可怕的是,漩涡深处正涌出浓郁的、粘稠如实质的幽冥死气!那死气与岩浆的炽热交织,形成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景象——赤红与漆黑混杂,炽热与阴寒并存。

“吼——!!!”

低沉的咆哮从漩涡深处传来。

那声音不似人声,也不似兽吼,而是某种更深邃、更古老的存在发出的嘶鸣。声音中蕴含着恐怖的灵魂冲击,守在殿外的青云阁精锐听到这声音,顿时脸色惨白,七窍渗血,软软倒下大半。

连江辰都闷哼一声,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玉罗刹眉心赤莲印记大放光芒,焚世之炎自动护体,才勉强抗住这波冲击。但她脸色更加苍白——这声音的主人,实力远超鬼王!

漩涡越转越快。

终于,一道身影从漩涡中心缓缓升起。

那是个身穿暗紫色蟒袍的中年男子,头戴紫金冠,面如冠玉,三缕长须垂至胸前。他负手立于岩浆之上,脚下自动凝结出一块黑色的玄冰,托着他悬浮在炽热的岩浆中,却毫发无伤。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瞳孔深处,燃烧着两簇幽绿色的火焰,火焰中倒映着尸山血海、白骨成堆的景象。仅仅是与之对视,就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冰寒。

玉罗刹瞳孔骤缩。

这张脸……她见过!

在青云阁收集的朝廷密档中,在周崇将军私下讲述的往事里,在秦渊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中——

“魏阎!”她失声惊呼。

前锦衣卫指挥使,魏忠贤义子,二十年前构陷秦啸、导致江家灭门的元凶,也是泰山之战中被秦渊和简心以正道之光“净化”的幽冥教主九幽!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很意外?”魏阎——或者说,占据魏阎肉身的那个存在——微微一笑,笑容温文尔雅,却让人毛骨悚然,“本座确实‘死’了一次。但你们以为,杀了一具傀儡,就能灭掉本座?”

他缓缓抬手,指尖缠绕着漆黑的幽冥死气:“二十年前,本座便已与幽冥界本源融合。魏阎这具肉身,不过是本座在此界的‘锚点’罢了。毁了便毁了,再换一具便是。”

他看向玉罗刹,眼中幽绿火焰跳动:“倒是你……圣火宫圣女,身负圣火本源,又温养着秦渊那小子的魂种。真是完美的容器。”

话音落,他屈指一弹。

一缕漆黑死气化作细针,悄无声息地刺向玉罗刹眉心!

快!

快得超出了视觉的捕捉,快得连残影都未留下!那细针仿佛穿越了空间,前一瞬还在魏阎指尖,下一瞬已至玉罗刹眼前!

江辰的剑动了。

孤影剑后发先至,剑尖精准地点在细针针尖上!

“叮——!”

清脆如琉璃碎裂的声响。

细针崩碎,化作漫天黑气消散。但江辰却连退七步,每退一步都在岩石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第七步时终于站稳,但握剑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这一针的威力,远超想象!

“孤影剑客,江辰。”魏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辰,“江寒的儿子,不错。你的剑,比你父亲快多了。可惜……还不够快。”

他再次抬手。

这一次,不是一缕,而是千百缕!

无数漆黑细针如同暴雨般射出,笼罩了整个熔心殿!每一根细针都蕴含着恐怖的幽冥死气,针尖处空间微微扭曲,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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