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剑傲群雄(1/2)
第三百七十一章 剑傲群雄
残阳如血。
这已是第二日的黄昏。泰山山腹深处,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天然裂缝蜿蜒向下,岩壁潮湿滑腻,水滴从头顶钟乳石尖缓缓坠落,在死寂中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如同某种古老的心跳。
江辰走在前面。
他右手依旧垂着,绷带已被岩壁刮破数处,渗出的血渍在昏暗光线下呈现暗褐色。左腿的夹板早已拆除——在狭窄裂缝中根本无法拄拐,他只能凭着意志强撑,每一步踏出,断骨处便传来钻心刺痛。可他握剑的左手稳如磐石,孤影剑斜指地面,剑尖在岩壁上拖出极浅的白痕,如同黑暗中醒着的眼。
身后三尺,林素心一手扶着岩壁,一手托着一枚夜明珠。明珠散发柔和的青光,勉强照亮前方丈许。她呼吸微促,额角沁出汗珠——并非劳累,而是紧张。自进入这条裂缝,她便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仿佛整座泰山的重量都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倾轧而下。
“江公子,还有多远?”她低声问。
江辰没有回头,声音在狭缝中带着回响:“前方三十丈,有石室。”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石室前……有人。”
林素心心中一紧。
两人又前行二十余丈,裂缝渐宽,前方隐约透出微光。江辰停下脚步,侧身示意林素心上前。她探出头,借夜明珠余光望去,只见裂缝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天然石室,方圆十丈,高约三丈,穹顶倒悬无数钟乳石,地面平整如削。石室中央,一座石台静静矗立,台上摆放着一尊三尺高的青铜鼎,鼎身刻满云纹古篆,散发沧桑气息。
但石台前,确实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灰布僧袍的老僧,背对入口,身形佝偻,一动不动,仿佛已在此站了千年。他手中拄着一根枯木禅杖,杖头挂着九枚铜环,铜环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叮当”声,在寂静石室中格外清晰。
“守窟人。”江辰低语。
林素心凝神感应,脸色微变:“不对……他没有生机。”
话音未落,那老僧缓缓转过身。
夜明珠的青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布满皱纹、如同枯树皮般的脸,双眼深陷,瞳孔灰白,毫无神采。更诡异的是,他的胸口处,僧袍破了一个大洞,洞中空空如也,没有心脏,只有一团缓缓旋转的、暗金色的光芒。
“非生非死,魂寄于器。”江辰握紧孤影剑,“这是佛门‘肉身佛’秘术,以毕生修为凝成舍利,魂魄寄于法器,守护重要之物。看那禅杖铜环……应是九环锡杖,此僧生前至少是少林达摩院首座级别的高僧。”
林素心倒吸一口凉气。
少林达摩院首座,那是武林中泰山北斗般的存在,即便全盛时期的秦渊、独孤云,也不敢说能稳胜。而眼前这老僧虽只剩魂魄寄体,但守护执念未消,实力恐怕仍存七成。
“阿弥陀佛。”
老僧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如同两块枯木摩擦。他灰白的眼睛“看”向两人,明明没有焦点,却让林素心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此乃洪武皇帝钦封禁地,擅入者……死。”
最后一个“死”字出口,石室中温度骤降!九环锡杖无风自鸣,九枚铜环同时震颤,发出刺耳音波!音波有形,在空中凝成九道金色光环,一环套一环,朝着两人当头罩下!
“退后!”
江辰低喝,左手孤影剑扬起。
他没有硬接,而是剑尖轻点,点在九道光环最薄弱的一环交接处。剑尖触到光环的刹那,灰暗的剑身忽然亮起极淡的光——那不是剑光,而是剑意,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破”之意。
“叮!”
轻微脆响。
九道光环中,最中央那道应声破碎!其余八环顿时失去平衡,在空中扭曲、溃散,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老僧灰白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好剑法。可惜……剑意虽纯,修为不足。”
他踏前一步。
这一步踏出,整个石室仿佛活了过来!地面石板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梵文亮起金光,彼此连接,化作一座庞大的佛阵。阵中升起八尊金刚虚影,每尊金刚高约丈许,手持降魔杵、伏魔圈、斩业刀等佛门法器,面目狰狞,将两人团团围住。
“八部天龙金刚阵。”林素心惊道,“这是少林失传三百年的护教大阵!”
江辰却笑了。
笑容很淡,却带着某种释然:“前辈,你错了。”
“错在何处?”
“错在以为……修为不足,便不能破阵。”江辰缓缓抬起孤影剑,剑尖指向老僧,“剑道之极,不在力,而在意。意之所至,金石为开。”
他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的,不是江家灭门那夜的血火,不是二十年复仇路上的孤寂,而是泰山之巅,秦渊最后那一剑——“人间”。
那一剑中,有铁山营袍泽的呼喝,有简心温柔的笑容,有北京城百姓的炊烟,有这人间所有的美好与值得守护的东西。
所以秦渊的剑,能照亮黑暗。
“我的剑,曾经只为复仇。”江辰轻声自语,“但现在……我明白了。”
孤影剑震颤。
剑身灰暗的色泽开始褪去,如同锈迹剥落,露出下面纯粹如水的剑体。剑体透明,仿佛不存在实体,却又真实地握在手中。剑尖处,一点微光亮起,起初如萤火,随即如星子,最终如皓月——
那不是光。
是“意”。
守护之意。
“此剑,名‘孤影’。”江辰睁开眼,眼中已无痛苦,无迷茫,只有一片澄澈的坚定,“今日,我不为复仇,不为杀伐。”
他踏前一步,迎着八尊金刚虚影。
“只为……守护该守护之人,该守护之地。”
话音落,剑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平刺,如同初学剑者最基础的招式。
可剑尖所向,八尊金刚虚影同时僵住。
它们的眉心,同时出现一个极细的孔洞。孔洞中,没有金光溃散,没有虚影崩碎,只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剑意残留。下一刻,八尊高达丈许的金刚虚影,如同沙画被风吹散,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佛阵梵文黯淡,金光熄灭。
老僧佝偻的身躯微微颤抖,灰白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情绪——那是震惊,是欣慰,是解脱。
“剑意通明……心剑无垢……”他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缓缓放下九环锡杖,双手合十,对着江辰深深一揖。
“施主已得剑道真谛,老衲……再无阻拦之理。”
话音落,他胸口那团暗金色光芒缓缓飘出,在空中化作一枚鸽卵大小的金色舍利。舍利散发出柔和佛光,照亮整个石室。
“此乃老衲毕生修为所凝‘金刚舍利’,可暂时镇压伤势,护持心脉。”舍利飘到江辰面前,“施主经脉破损严重,强催剑意,已是伤上加伤。以此舍利温养,或可保三日无恙。三日之后……”
老僧的身影开始淡化,声音也缥缈起来:“三日之后,是生是死,便看造化了。”
江辰接过舍利。
舍利入手温热,一股温和磅礴的佛力顺着手臂涌入体内,所过之处,破损的经脉如同干涸土地得到甘霖滋润,痛楚大减。更重要的是,这股佛力护住了他的心脉,让他原本濒临崩溃的身体,暂时稳住了。
“多谢前辈。”江辰躬身。
老僧摇头:“不必谢我。你能破阵,是你的本事。只是……”
他看向石台那尊青铜鼎,声音低沉:“龙髓秘窟的真正考验,并非老衲,而是鼎中那面‘心镜’。洪武皇帝当年留下此镜,照见人心最深欲望,唯有心志坚定、无欲无求者,方可取走龙髓。否则……”
他没有说完,身影已彻底消散,只剩那根九环锡杖“哐当”倒地,铜环寂然。
石室重归寂静。
林素心快步走到江辰身边,关切道:“江公子,你感觉如何?”
“无碍。”江辰收起舍利,看向青铜鼎,“时间紧迫,取龙髓要紧。”
两人走向石台。
青铜鼎高三尺,三足两耳,鼎身云纹古朴,鼎口被一层朦胧光幕覆盖。光幕如水波荡漾,隐约可见鼎内盛着半鼎乳白色液体,液体中央,悬浮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镜身呈八角,边缘镶嵌八卦符文,镜面却非铜质,而是一种似玉非玉、似晶非晶的材质,光滑如水面,倒映不出人影,只有一片混沌的漩涡。
“这便是‘心镜’?”林素心凝神感应,忽然脸色一变,“好强的精神威压……此镜在探查我的内心!”
话音刚落,镜面混沌忽然荡开涟漪。
涟漪中,浮现出画面——
那是一片开满杏花的山谷,谷中有一座茅屋,屋前晾晒着草药。一个身穿青衫的温婉女子正在捣药,抬头时,露出一张与林素心有七分相似、却年轻许多的脸。她对着画面外招手,笑容温柔:“心儿,来帮娘亲晒药。”
林素心浑身剧震,眼中瞬间涌出泪水:“娘……”
那是她的母亲,药王谷上一代谷主林青囊的妻子,在她十岁时因病去世。这是她心中最深、最痛的思念。
画面变幻。
茅屋门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跑出来,扎着羊角辫,手里攥着一把野花。她扑到女子怀里,仰起脸,笑容灿烂如阳光:“娘亲,你看我采的花!”
那小女孩的脸……赫然是幼年的简心!
林素心泪如雨下,伸手想去触碰画面,指尖却穿过光幕,只触到一片虚无。
“这是幻象。”江辰沉声道,“心镜在映照你心中最深的渴望——家人团聚,母女相伴。”
“我知道……”林素心哽咽,“可是……可是……”
画面继续变幻。
简心渐渐长大,从垂髫女童到豆蔻少女,再到及笄之年。她学医、采药、救人,每一个画面都是林素心记忆中真实存在、却又因岁月流逝而模糊的片段。最后,画面定格在简心十六岁那年,她第一次独立治好一位重伤猎户,回头对林素心展颜一笑:“娘,我做到了。”
那一刻的骄傲与欣慰,是林素心此生最珍贵的记忆。
“娘,我会成为像您一样的好大夫。”画面中的简心认真说道,“我会守护药王谷,守护需要帮助的人。”
林素心泣不成声。
江辰握紧剑柄,看向心镜,眼中闪过冷光:“够了。”
他踏前一步,挡在林素心与心镜之间。
镜面涟漪再起。
这一次,浮现的是江辰的记忆——
深夜,江府大火。黑衣蒙面人持刀屠戮,鲜血染红青石板。父亲江寒将他藏在枯井中,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是决绝,是不舍,是嘱托。然后转身,提剑冲向那些黑衣人,再也没有回来。
画面跳转。
二十年来,他走遍大江南北,追查仇人线索。风雪夜独行,荒漠中跋涉,雨夜里厮杀。每一次受伤,每一次濒死,都只为两个字:复仇。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脸上。
那是魏阎的脸——或者说,是幽冥教主九幽占据魏阎肉身时的脸。那张脸上带着讥诮、残忍、以及掌控一切的傲慢。
“江寒的儿子?呵呵,当年你父亲像条狗一样死在我面前,你又能如何?”
江辰握剑的手,指节发白。
但他没有动。
画面继续变幻。
这一次,出现的却是泰山之巅,秦渊与简心携手赴死的那一幕。九色光柱冲天,两人身影在光芒中渐渐透明,最后化作光点消散。而江辰自己,站在远处,握剑的手在颤抖,眼中第一次有了泪。
然后画面跳转到圣火宫熔心殿,玉罗刹化作白色光尘,魂飞魄散。
再到日观峰上,苏墨布局时眼中的决绝,沐剑屏接下涅盘佩时的坚定,了尘大师布阵时的悲悯,林素心望向东方时的担忧……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幅场景上——
那是一个黄昏,秦渊坐在军营篝火旁,擦拭着覆云剑。江辰抱剑坐在他对面,两人没有说话,只有柴火噼啪作响。许久,秦渊抬头,对他笑了笑:“江兄,等打完仗,我请你喝酒。”
江辰问:“什么酒?”
“女儿红。”秦渊眼中闪过温柔,“我和简心成亲时埋下的,等天下太平了,挖出来喝。”
画面中的江辰沉默片刻,点头:“好。”
然后两人继续沉默,看着篝火,看着远方渐渐沉入黑暗的山峦,看着这乱世中难得的一刻安宁。
心镜前,真实的江辰闭上了眼。
许久,他睁开眼,眼中一片平静。
“这些,都是我放不下的。”他缓缓开口,“仇恨、承诺、兄弟、责任……都是我挥剑的理由。”
他踏前一步,直视心镜。
“但如今,我知道了最重要的理由——”
孤影剑抬起,剑尖指向心镜。
“守护。”
简简单单两个字。
镜面剧烈震颤!
画面如同水面被石子击破,层层碎裂、消散。混沌漩涡疯狂旋转,仿佛承受不住这两个字中蕴含的重量与纯粹。
“我心有执念,但执念非欲。”江辰声音清晰,“我有所求,但所求非私。若这面镜子只能照见欲望,那它照不见的——”
他剑尖轻点,点在镜面上。
“是我心中,比欲望更重要的东西。”
“咔嚓。”
轻微碎裂声。
心镜镜面,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转眼间遍布整个镜面。镜中混沌漩涡开始崩塌、消散,最终化作一片空白。空白中,缓缓浮起一滴液体——
那液体呈乳白色,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流转,散发出磅礴到极致的生机气息。液体出现的刹那,整个石室中弥漫起浓郁的异香,呼吸一口,便觉精神一振,周身疲惫去了大半。
地脉祖龙髓!
林素心从幻境中挣脱,看到龙髓,眼中闪过激动:“成了!”
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玉瓶,小心翼翼地将那滴龙髓接入瓶中。龙髓入瓶的瞬间,玉瓶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纹路,纹路亮起温润白光,将龙髓气息完全封锁。
几乎同时,青铜鼎“嗡”的一声轻响,鼎身云纹逐一亮起又熄灭,仿佛完成了使命。覆盖鼎口的光幕消散,心镜“啪嗒”一声落在鼎底,镜面裂纹密布,已彻底失去灵性。
“我们走。”江辰收剑,转身。
林素心点头,将玉瓶贴身收好,又看了一眼鼎底的心镜,轻叹一声,跟上江辰脚步。
两人沿原路返回。
走出裂缝时,外面已是深夜。泰山笼罩在浓重夜色中,天空无星无月,只有东方天际那抹暗红依旧刺目,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伤口。
“第三日了。”林素心望向日观峰方向,眼中满是担忧,“不知苏公子和玄罹前辈如何了。”
江辰没有回答。
他忽然停下脚步,左手按在孤影剑柄上。
“有人。”
话音未落,前方树林中,缓缓走出三道身影。
那是三个身穿黑袍的老者,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柄白骨权杖,杖头镶嵌着不同数量的骷髅——分别是三颗、五颗、七颗。他们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瞳孔中燃烧着幽绿火焰,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幽冥死气。
“幽冥教三大长老。”江辰认出了他们。
在青云阁的情报中,这三人的画像他看过不止一次——三魂长老、五魄长老、七煞长老,皆是幽冥教元老级人物,修为深不可测,仅次于教主魏阎和左右二使。
“江辰,林素心。”中间那位手持七煞杖的老者开口,声音嘶哑如锈铁摩擦,“交出龙髓,留你们全尸。”
林素心脸色一白,下意识按住怀中玉瓶。
江辰却笑了。
笑容很淡,却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冷意。
“想要龙髓?”他缓缓拔出孤影剑,“问过我的剑。”
七煞长老眼中幽火跳动:“你经脉尽损,强弩之末,也敢口出狂言?”
“是不是狂言——”江辰踏前一步,剑尖斜指地面,“试过便知。”
夜风骤起。
山林中,杀气弥漫。
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扬州城。
这座“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繁华古城,如今已成炼狱。
城墙残破,街巷焦黑,尸骸遍地。护城河水被血染成暗红,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有士兵,有百姓,有老人,有孩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臭,连乌鸦都不敢落下,只在空中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
城南,一处尚未完全焚毁的深宅大院里,苏墨藏在假山阴影中,屏息凝神。
他已在此潜伏了整整一日。
从岱庙赶来扬州,他用了两日。第一日抵达后,便通过青云阁暗线得知消息:鬼母三日前确实在扬州,但收取十万亡魂后并未离开,而是在城中布设“万魂献祭大阵”的最后一个阵眼。
此阵一旦完成,可强行抽取方圆百里内所有生灵魂魄,为归墟之眼提供最后一股推力,将开启时间从七日缩短到三日!
苏墨必须阻止。
但鬼母修为太高,硬拼无异送死。他只能智取——利用鬼母的执念,也就是她死去的儿子。
根据青云阁暗线拼死传回的情报,鬼母之子名叫崔明,三岁时夭折,葬在扬州城西的“慈幼园”旧址。那是前朝官府设立的孤儿收容之所,战乱后已荒废,但墓地应该还在。
苏墨的计划是:潜入慈幼园,找到崔明之墓,取一件遗物,然后以之为饵,引鬼母入局。
但他需要时间。
而此刻,他正面临最大的危机——这座宅院,正是鬼母布设阵眼的地方!
庭院中央,九根白骨柱按照九宫方位矗立,每根骨柱上都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魂引线,线另一端延伸向虚空,连接着城中各处新死的亡魂。骨柱围成的阵法中心,一个身穿暗紫色长裙、头戴鬼面钗的中年女子正在结印施法。
正是鬼母崔玉娘。
她看起来三十许岁,面容姣好,若非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死气,几乎与寻常江南贵妇无异。但此刻,她双手十指翻飞,结出一个个诡异法印,周身幽冥死气如潮水般涌动,注入九根骨柱。每注入一分,骨柱上的魂引线便亮起一分,虚空中的哀嚎便清晰一分。
阵法已到关键阶段。
苏墨藏在假山后,掌心全是冷汗。
他怀中揣着从慈幼园废墟中找到的东西——一枚长命锁。银质锁身已经氧化发黑,但正面刻的“长命百岁”四字依稀可辨,背面则刻着“崔明”两个小字。这应该是崔明周岁时,鬼母为他戴上的。
但如何将这枚长命锁送到鬼母面前,又不被她当场格杀?
苏墨在等一个时机。
鬼母布阵到了最关键时,心神必然全部集中在阵法上,对外界的感知会降到最低。那时,他或许有机会……
忽然,鬼母结印的动作一顿。
她抬起头,望向东方天空,那里暗红最浓。片刻,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玄罹……你果然去取镜了。可惜,你回不来了。”
话音落,她双手猛然合十!
“万魂归位,阵眼——成!”
九根骨柱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幽绿光芒!光芒冲天而起,在夜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鬼面图案,图案张开巨口,对着扬州城猛地一吸——
“啊啊啊——!!”
城中各处,无数新死的亡魂被强行抽出,化作一道道灰黑色气流,涌入鬼面巨口!气流汇聚,在鬼母头顶形成一个直径丈许的魂魄漩涡,漩涡中无数面孔挣扎、哀嚎、扭曲,最终被碾碎、提纯,化作最精纯的魂力,顺着魂引线流向东方,注入归墟之眼!
“成了……”鬼母眼中闪过狂热,“再有三日……不,两日!只需两日,尊主便可降临!”
她缓缓收功,周身死气略有萎靡——布设如此大阵,消耗不小。
就是现在!
苏墨眼中精光一闪,从怀中取出那枚长命锁,用尽全力,朝着庭院角落的一处水井掷去!
“噗通。”
长命锁落入井中,发出轻微的落水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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