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隆庆开基(2/2)

这番话虽未直接点名,但谁都知道,矛头直指刚刚擢升、权势骤升的冯保。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百官的目光或多或少地瞥向冯保,想看他如何应对。

冯保面色如常,眼帘低垂,仿佛未闻。但熟悉他的小禄子知道,公公袖中的手指已经微微蜷紧,将那一瞬间涌起的怒意与戒备,死死压了下去。他清楚,此刻与高拱正面冲突,于己不利。

隆庆帝坐在龙椅上,面露为难之色。高拱是他的老师,威望极高,新政离不开他的支持;而冯保是他的潜邸旧人,忠心耿耿,深得他信任。他沉吟片刻,含糊道:“高阁老所言极是,祖宗成法,当遵行。冯保,你也需谨记,谨守本分,勿要逾矩。”

“奴婢遵旨。”冯保躬身应道,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退朝后,廊庑之下,陈矩寻到冯保,见他脸色阴沉,连忙低声道:“冯公,高阁老性情素来如此,直言快语,并非特意针对,还望冯公以大局为重,海涵则个。”

冯保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冷笑,目光扫过远处高拱离去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海涵?”他低声嗤笑,“高胡子(高拱外号)此人,刚愎自用,视我辈内官如仇雠,处处掣肘。他今日能在朝会上公然指摘,来日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他语气中的寒意,让陈矩心中微微一凛。他知道,冯保与高拱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冯保的预感很快应验。不久,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位出缺。司礼监掌印是内廷最高官职,掌批红之权,与外朝首辅分庭抗礼。按资历、能力与帝心,冯保本是顺理成章的人选。

可就在隆庆帝准备下旨时,高拱接连上疏,力荐另一资深太监陈洪。“陈洪侍奉先帝多年,老成持重,深谙宫规,若任司礼监掌印,必能恪守本分,辅佐陛下打理内廷事务。”

冯保得知后,气得砸碎了案上的茶盏。陈洪此人,资质平庸,不过是靠着资历混到了秉笔太监的位置,哪里比得上他?他知道,高拱就是故意跟他作对。

隆庆帝架不住高拱的再三恳请,又念及陈洪是嘉靖朝的老臣,最终准了高拱的奏请,任命陈洪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冯保心中怨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他只能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可没过多久,陈洪因处事不当,得罪了隆庆帝的宠妃李贵妃,被罢去掌印之职。冯保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没想到高拱又上疏,推举御马监太监孟冲。“孟冲为人谨慎,且熟悉宫廷事务,可担此重任。”

隆庆帝再次犹豫。孟冲是高拱的亲信,若让他担任掌印,内廷几乎就成了高拱的天下。可他又不想再次驳了高拱的面子。

冯保得知后,气得几乎吐血。他明白,高拱就是铁了心,无论如何都不愿让他触及这内廷最高权柄。

陈矩在司礼监中,亲眼目睹了这暗流汹涌的角逐。他每日处理文书,往来于各宫之间,总能听到关于冯保与高拱争斗的传闻。他深知冯保的野心与能力,也明白高拱对宦官集团的警惕与压制。

他既感念冯保当年的提携之恩,又感激高忠的养育与举荐之情,更不愿见内廷与外朝彻底对立,危及朝局稳定。于是,他开始在双方之间小心翼翼地周旋。

一日,冯保因孟冲的事心情烦闷,在值房里发脾气。陈矩恰好前来送文书,见状上前道:“冯公,近日臣听闻,徐阁老对高阁老的做法也颇有微词。徐阁老素来主张内外廷和睦,或许可以从他那里入手。”

冯保抬眼看向他:“哦?徐阶会帮我?”

“徐阁老虽与高阁老同属内阁,但素来不和。”陈矩低声道,“高阁老独断专行,徐阁老早已不满。冯公若能与徐阁老联络,或许能寻到转机。”

冯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此事,就劳你暗中打探徐阁老的态度。”

“臣遵命。”

另一边,陈矩又借着给高拱送内廷文书的机会,有意无意地提起:“高阁老,近日冯公公在东厂查案,查获了一批贪腐官员的罪证,其中不乏一些外朝官员。冯公公并未擅自处置,而是将罪证悉数呈给陛下,足见其对朝政的尊重。”

高拱瞥了他一眼:“哼,他不过是想借此邀功罢了。”

“或许有此之意,但冯公公毕竟恪守了本分,未敢逾矩。”陈矩道,“内廷与外朝,本应相辅相成。若能和睦相处,对新政亦是好事。”

高拱沉默不语,神色复杂。

陈矩的调和,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的小石子,虽能激起些许涟漪,却难以改变暗流的方向。冯保对高拱的怨恨,在高拱一次次阻挠其晋升中不断累积;而高拱对冯保的忌惮,也随着东厂势力的渗透与冯保同张居正等人联系的日益紧密而不断加深。

一日,冯保在东厂收到密报,称高拱暗中联络几位边将,意图削弱御马监的兵权。他看着密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高胡子,你逼人太甚,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立刻让人找来张居正,两人在密室中密谈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张居正开始在朝中暗中联络官员,隐隐有与高拱抗衡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