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分道扬镳(1/2)
王安提笔蘸朱,笔尖落在裁汰内承运库冗员的条陈上,一笔一划批写不停。“周瑾。”他头也不抬。
门外小太监立刻应声而入,双膝跪地:“奴才在。”
“将这份批红发往内承运库,限三日内清点名册,年过六十、三年无差事者,尽数列入裁汰名单,明日此时报我复核。”王安将朱笔搁在笔山,声音平稳却不容置喙。
周瑾叩首:“奴才遵旨,即刻去办。”
“回来。”王安叫住他,伸手从案上抽出另一卷文书,“再传谕户部,本月内廷用度再减三成,宫眷份例一并核减,若有推诿,让户部尚书亲自来司礼监回话。”
周瑾应声“是”,躬身退下时,袍角扫过门槛,带出轻微响动。王安抬手将案上堆叠的奏疏拢齐,最上方“辽东急报”四字被指尖磨得发亮,他翻开看了两行,又合上,对着空值房开口:“陛下年幼,国库空虚,辽东战事吃紧,我等内臣,更当以身作则,削减浮费,方不负圣恩。”
话音刚落,门外又有叩声。“进。”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躬身而入,双手奉上一叠禀帖:“王公公,这是内廷二十四衙门合递的文书,求您收回裁汰冗员的成命。”
王安接过禀帖,快速翻阅,每页都是请求暂缓裁汰的措辞。“他们倒会找借口。”他将禀帖扔回案上,“说什么裁汰冗员动摇内廷根基?不过是怕断了自己的财路!你去回话,此事没得商量,谁再阻挠,直接押去诏狱问话。”
王体乾面露难色:“公公,二十四衙门掌事多是三朝老人,这般强硬,怕是会……”
“会怎样?”王安抬眼看向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内帑空虚,让前线将士饿着肚子打仗?告诉他们,要么遵旨,要么滚蛋!”
王体乾不敢再劝,躬身应诺:“奴才这就去回话。”
待王体乾离开,王安重新拿起辽东急报,指尖按在“沈阳失守,军民死伤数万”的字句上,指节泛白。他就这样坐了半个时辰,直到又有小太监来报,说魏忠贤派人送了些江南新贡的茶来,他才挥手让来人退下,只说“放着吧”。
与此同时,斜对面的秉笔太监值房内,魏忠贤斜倚在紫檀木太师椅上,跷着二郎腿,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李朝钦躬身站在面前,低声禀报:“干爹,通州新到的缎子,已按您的吩咐留了最好的二十匹,余下的分发给各宫掌事太监,他们都托小的给干爹道谢。”
魏忠贤眼皮都没抬,鼻腔里哼出一声:“知道了,让他们安分点,别总想着占便宜。”
“是是是,小的已经叮嘱过了。”李朝钦连忙应道,又往前凑了凑,“干爹,工部主事的缺,顺天府尹托人来求,愿孝敬三千两白银,您看……”
魏忠贤挑了挑眉:“三千两?他倒大方。”
“还有吏部文选司经历缺,翰林院编修杨维垣愿把西山的庄子送您,那庄子有十顷良田,景致极好,已着人收拾妥当了。”李朝钦声音压得更低。
魏忠贤手指停止敲击:“杨维垣?识趣。让他们明日亲自来见我,缺额的事,我自有安排。”
“谢干爹!”李朝钦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起身时差点撞到桌角。
李朝钦刚走,锦衣卫佥事田尔耕捧着锦盒进来,躬身行礼:“厂公,这是江南寻来的上好玉石,雕了您的肖像,请您过目。”
魏忠贤瞥了眼锦盒里的玉像,嘴角勾了勾:“田佥事有心了。”
“能为厂公分忧,是小的福气。”田尔耕躬身道,“蓟镇饷银已按您的吩咐扣下三成,换成金条藏在西山庄子地窖,随时听候调遣。”
魏忠贤点点头:“做得好,下去吧,有动静及时禀报。”
田尔耕退下后,兵部主事崔呈秀又捧着匣子进来,打开竟是满盒金银珠宝。“厂公,这是薄礼,恳请您提拔,属下定效犬马之劳。”
魏忠贤漫不经心:“你想要什么?”
“兵部武选司郎中的缺,求厂公成全。”崔呈秀磕头不止。
魏忠贤笑了笑:“起来吧,明日让文书房拟旨。”
崔呈秀千恩万谢地退去,魏忠贤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身上的蟒袍上。他抬手摩挲着衣料,忽然开口:“当年在甲字库,冬天只能裹破棉絮,连件完整衣服都没有,还得跟人分半块麦饼。”
旁边侍立的小太监连忙附和:“干爹如今尊贵,那些苦日子早过去了。”
魏忠贤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皇宫方向:“这紫禁城,早晚都是我的。”
夜色深沉,司礼监后的小书房内,孤灯摇曳。王安将一份弹劾奏疏推到魏忠贤面前,指尖点在纸上:“贤弟,你自己看。蓟镇饷银贪墨案,牵扯到你名下的管事牌子刘忠,这上面有他的供词。”
魏忠贤瞥了一眼奏疏,嗤笑一声,随手拨到一边:“王大哥,何必大惊小怪?底下人办事,难免手脚不干净,查清楚该罚的罚就是了。”
王安又拿起另一份奏疏:“还有这个,御史周宗建参你受某些人怂恿,插手吏部铨选,卖官鬻爵,这些可都是真的?”
魏忠贤抬眼:“插手铨选?如今朝堂清流把持言路,动不动指手画脚,不安排几个自己人,你我如何为陛下分忧?如何坐稳位置?”
“自己人?分忧?”王安声音陡然提高,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跳起来,茶水溅了一地,“你所谓的自己人,就是溜须拍马、行贿受贿的宵小?你所谓的分忧,就是结党营私、败坏朝纲?!”
他霍然站起身,指着魏忠贤:“贤弟,你忘了我们当初怎么过来的?河北灾荒,我们分半块麦饼逃难;东宫危难,我们一起护着陛下。你说过,得势后要辅佐陛下振兴大明,可如今你看看自己!”
“我没忘!”魏忠贤也猛地站起身,脸上谦恭尽失,眼中满是恼怒,“我就是没忘在甲字库挨冻受饿,没忘被人当狗使唤,没忘被外官骂阉贼!我才要抓住现在的一切,绝不再过苦日子!”
他逼近一步,与王安面对面:“王大哥!你那一套行不通了!裁撤冗员?整顿内帑?你得罪了宫里所有老人,外面清流照样骂你阉狗!你以为这样能救大明?别自欺欺人了!”
王安气得浑身发抖:“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明江山、天下百姓!哪怕被误解唾骂,也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魏忠贤冷笑,声音尖锐,“你的问心无愧,能挡住辽东后金铁骑?能填饱流民肚子?能平定山东白莲教?不能!这是乱世,乱世当用重典!就得用我这样的手段,拉拢该拉拢的,打压该打压的,让所有人怕你敬你,才能办成事,才能权倾朝野、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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